一直等到了深夜，不遠處的村子還是沒傳來什麼動靜，老仁丹把自己和她母親用過的髒水潑出門外時，發現外麵已經下起了無聲的細雨。
這雨一絲絲地浸在地上，讓大地中留存著的熱氣被逼出。這熱氣伴隨著雨絲一起，把土地烘出了一股令人安心的泥土香氣。
老仁丹閉眼猛吸了一口這股氣味，隨著她越挺越直的胸腔，她的脖子也順著這股力道往後仰···
「舒服！」
老仁丹心裏歎道，她呼出了體內的濁氣，睜開了眼。
不遠處的村口還亮著一盞戴了綠色鋼帽的燈泡，可那村子裏依舊靜悄悄的，絲毫不像是受到了死山羊的一點兒影響。
老仁丹借著窗外那一點微弱的月光，拿著盆子躡手躡腳地走了回去，她把盆子輕輕地放在地上，避免木盆底部接觸地麵時發出的聲音吵到了床上的母親。
但這時，她才發現自己的母親並沒有睡，而是睜眼躺在床上。月光下，她睜著的兩隻眼睛閃著動物般的精光。同時，她的母親還在口中默念著什麼。
“真的成了？這都快到半夜了，怎麼一點兒動靜也沒有？”
老仁丹蹭上了床，她一邊說著，一邊躺在了與自己母親腳對腳的另一頭。
“急什麼，他就算來了，我們也不能答應。”
老仁丹一時間沒理解自己母親的話，她也睜眼看著母親視線方向的、那塊頭頂上的破蚊帳，疑惑道：
“不是你說要我去試試「退煞咒」的麼，你現在又說不要答應，那我到底是試，還是不試啊？”
隨著窗外一陣呼嘯的風聲，月亮被風扯來的烏雲徹底擋住。
黑暗裏，老仁丹聽見自己的母親發出了一聲沉重的鼻息，隨後她母親不耐煩的聲音便響起：
“你是不是真的蠢啊？別人找你幹什麼你就幹啊？那麼巧你就會啊？！上趕著讓人懷疑是吧，那你現在直接去告訴他，就是你害的不就完了！”
說著，老仁丹母親的腳也時不時地向她踢來。老仁丹感覺枕邊的被子一動，便立馬翻身下了床。
她從前被自己的母親踢到過臉上，那一腳力氣雖然不大，但是讓老仁丹的上唇撞到了牙齒上。因此，她的上唇破了皮，腫了得有三、四天。
那種痛她不想再體會了，於是老仁丹暗暗用力，把腳發泄似的踢進了鞋裏，那布鞋被她踩成了拖鞋。
老仁丹踩著“拖鞋”坐到了窗邊，她一拉開窗子“唰唰”的雨聲便衝進了耳朵裏。此時，窗外的雨幕已經被風刮得朝一側傾斜。
一道閃電襲來，打滅了村口那枚燈泡。但同時，這閃電照亮了更大的範圍。
老仁丹看見，在村口延伸出來的那條小路上，有一個穿著雨衣的瘦弱人影正朝著她們緩步走來。
見狀，老仁丹立馬合上窗戶躺回了床上，她有些興奮地對著自己的母親說：
“來了來了！”
隨後，她便一臉期待地等著那人來敲門。
一直等到不知是村裏誰家的狗開始狂吠，老仁丹才被這叫聲吵醒，她努力掙開了惺忪的睡眼，發現天已經大亮了。
她猛地坐了起來，看見窗外的屋簷還在偶爾往下滴著雨水。
“有人來過了麼？”
老仁丹坐在床上，看著已經在收拾屋子準備做工的母親，問道。
老仁丹的母親沒有回答她，隻是讓她趕緊起來把水燒了，那樣子看起來跟平時的每一天沒什麼不同。
老仁丹憋了口氣，但還是下床開始整理床鋪。她的母親與她約定過：白天她們必須過正常的生活，那些詭秘的事需要等到黑夜降臨才能做。
等她們收拾完畢，老仁丹便跟著自己的母親一起，她們走到了村裏的一家雜貨鋪的後院，開始處理一堆板栗。
由於她們母女沒有自己的地和產業，所以也隻能到處幫人做工以求糊口。而這家雜貨鋪就是村裏少數幾家願意給她們提供工作機會的地方。
“你們還不知道吧，會計家昨天夜裏鬧了一宿，來來回回在我這裏買了好多東西，吵得要死。”
老仁丹和她母親剛坐下沒一會兒，那雜貨鋪的老板娘就嗑著瓜子，邊說邊向她們母女走了過來。
老仁丹說不好這個矮胖的女人到底是好是壞。
說她好吧，她每次隻要老仁丹母女一來，就會看似熱絡地在一旁與她們閑聊，實則卻是在監工。常常一天下來，老仁丹都歇不了一會兒，甚至多喝一口水那老板娘就會開始叨叨。
說她壞吧，當時又是她幫忙勸說了村裏婦聯的幾個大娘，這才讓老仁丹母女有了微薄的收入。雖說工作不輕鬆，但是該拿的錢卻也一分都沒少過。
因此，老仁丹與她不敢太過熟絡，通常隻是默默地幹活。但是老仁丹的母親在老板娘麵前卻很健談，她抬頭一笑，手裏的活兒卻沒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