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金珠徹底平複好心緒，已經是在方家車夫送她們回去的馬車上了。
金珠按著太陽穴的右手沒有放下，她的另一隻手輕輕地摩挲著被自己嘔吐物弄髒的裙子。
那塊汙漬已經幹了，金珠有些皺眉，這樣的程度怕是自己沒辦法清理幹淨了，她又瞥向姑姑的衣裙。
隻見姑姑外麵罩的那件短袍更是被洇了好大一團血汙。
“怎麼還不舒服麼？這兩天好好歇歇，若你想回家了，我過幾日送你回去。”
金珠姑姑見金珠一路上都不說話，難免有些擔心道。
金珠搖了搖頭，把手放在腿上坐好，輕聲道：
“我隻是在想，楊婆子不在家，咱們的衣物明日怕是要另外找人浣洗了。”
“這孩子···”
金珠淺笑了一下示意自己沒事，她故作輕鬆地挑開了馬車上的窗簾一角，窗外一片黝黑，今晚沒有月亮。
她看著看著，腦海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剛才的畫麵。
方家大太太的那一聲慘叫，似乎又響在了她的耳邊···
·
“老爺——”
大太太使出最後一絲力氣支起身子喊出這聲，隨後便壓回了金珠身上，徹底斷了氣。
金珠一時沒反應過來，隻當她是累脫了力。
“怎麼了！怎麼了！可是生了？！”
方老爺聽見大太太地叫喚，再也穩不住了，他幾乎是衝進了裏屋。
金珠姑姑已經將大太太被剪破的下身蓋上了，那床織金繡麵的被子看著很華貴，可是已經不再舒適了。
大太太的血流了太多，那床被子吸了血，如今血液涼了下來，帶得那絲質的被麵摸起來竟陰冷冷的。
方老爺沒看見大太太的傷口慘狀，他隻看見金珠姑姑的手正撫著一個胎兒的臉，那胎兒臉色醬紫，雙眉緊皺。
細看了一眼，方老爺便驚喜道：
“男孩兒！”
他緊邁兩步湊上前去，又細看了一眼，便在心中暗叫不好。
原來這嬰兒小嘴也是緊閉著的，似乎還在努力地咬緊牙關，金珠姑姑正在輕柔嬰兒側臉，想要讓這嬰兒泄力。
“這？！這···”
方老爺見狀心知不妙，況且這麼久了這孩子也還沒有哭，這讓他想起了他與大太太所生的第一個孩子。
也是如這般安靜，當時他聽到穩婆說孩子不行了，怎麼打都不哭，然後那個孩子就那樣沉默著死去了。
“快！快打他的腳心！”
想到之前那個孩子的死狀，方老爺心中一急，叫著連忙衝上前接過了嬰兒。
誰料那孩子剛到方老爺手裏，便噦了一聲，吐出一塊肉色的東西。
方老爺還以為是孩子把堵在嘴裏的穢物吐了出來，他心想：
「這下可算能哭出聲了。」
可他下一秒便聽到耳邊傳來了又一陣幹嘔聲，他一回頭，見是仙姑帶在身邊的那個小女孩。
金珠先前看了大太太的慘狀本來心裏就一直不舒服，剛才又使了好大的力氣才穩住大太太，現在她剛緩了一口氣想要查看下大太太的情況。
誰想到她的手指剛搭上大太太的耳後，便看見倒在身上的大太太雙眼微睜，瞳孔早已失神。
她這下也反應過來了，胃裏立馬開始翻江倒海，忍不住幹嘔起來。
金珠下意識地推開大太太的屍身想要坐直，好壓下胃裏這股惡心勁兒。
卻沒想到坐好後一彎下腰，她就看見了先前從那嬰兒嘴裏吐出的東西，那東西正好滾落在了金珠腳邊。
金珠無意識地打量了一下，也是好奇，所以湊得近了些。
沒成想還真讓她給認出來了——
那是半截舌頭。
金珠認出那東西的下一秒她就嘔了出來，隨即就感到腦子昏昏沉沉的，也再聽不清周遭的聲音了。
但方老爺可沒看清那是什麼東西，他見狀隻是皺了皺鼻子，轉頭想護住懷裏的兒子。
他見那懷中嬰兒此時已經舒緩了眉頭，嘴角似乎還浮現有一絲笑意，想必是終於順了氣。
方老爺又哄了一會兒，發現這孩子樣貌已經初見俊逸，他是越看越滿意，隻是這孩子嘴邊溢出絲絲血汙，看著總不幹淨。
等他擦拭血汙之時終於撥弄開了嬰兒的雙唇，那孩子流出一口暗色的血後，他才發現，這孩子咬斷了自己的舌頭，已然氣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