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的八分信任,現下已達十分。
她扯扯占老二的衣袖,心裏記起方母說的話,前所未有的溫柔小意,砌在臉上。
“爹約摸還生我氣呢,你幫我同他好好說說。先前是我做得不對,望他大人不計小人過,且饒了我這回吧。兒子媳婦兒都好好的,哪有久居親家家的道理。為著聲名著想,你也該將爹留下。再說,”她頓了頓,“這大筆銀子,你知爹拿去貼補了誰。說句難聽的,若是給喜兒姐弟,我心裏沒二話。可,要是貼補進外人的口袋,還不如用在咱自家裏的好。福順眼過十歲了,總得給他留些銀子討媳婦用。”
占老二若有所思,眼神猶疑不定,明顯是在考慮方桂蘭的話,“你話的在理,我先去同爹說說。對了,田契可在你身上,我又買了幾畝地,稍歇會兒去村正家裏重新錄冊。”為保話的準確性,他自袖袋裏抽出一疊著了墨的紙張,在方桂蘭眼前隨意揮了揮。
薑黃的紙色,猶如白花花的銀子,在麵前跳動飛舞。她再抵製不住內心的喜悅,掏出胸前的田契,遞給占老二,洋洋自得道:“到底是我有先見之明,沒留家裏讓你還債。現下又添了幾畝……對了,是又買了多少畝?往後出息,可夠福順他一家子吃用。還有,你沒同我解釋清楚,這錢,是如何得來的?得了多少?”
“兩畝……還是三畝,忘記了。”
占老二打開田契,好好查閱一番,隨口敷衍了幾句,便揣進懷裏,跑了出去。
方桂蘭見他非但不應,還麵色狂喜地一股腦往外跑。心下莫名,抬起腳,追他而去。
“你跑甚,問你話呢?”
占老二隻覺後頭似有鬼在攆,牟足勁,埋頭朝等在村口的占老漢跑去。待見到人,他揮手,揚聲暢笑道:“爹……爹……拿著了,可拿著了。給……您先替我收好,我將她打發回娘家,再過去同您拿。”
“她精明著呢,你萬不要掉以輕心。憑那潑婦的為人,知道你用盡手段誆她,往後怕是沒個安生日子過。”
眼下保命要緊,哪管得其他。占老二渾不在意地擺手,“我說要休了她,不是假話。經此一劫,我是想明白了,哪有什麼患難夫妻,終究抵不過白花花的銀子考驗人心。回頭我就送紙休書去,她愛住娘家,便讓她住個夠本。”
“唉……作孽啊。待還清欠債,你去外頭躲避幾日。方家那道坎,就靠你自已了。”占老漢瞥了眼後頭跟來的方桂蘭,立即閉了口,“我走了,你保重吧。”
“爹……你先在趙家住些時日,過段時間,兒去接您回來。”
占老漢腳步微頓,既沒應下,也沒拒絕。
騾車輕搖,趙寅陡然暴喝,伴隨著頂上軟鞭乍響,騾蹄愈漸加快,不多時,兩人一車,淡出占老二的視線。
自此,他怦然亂動的心緒,終於回歸原處,一切隻等塵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