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扶疏，秋光淡淡，白霧似的雲將半彎明月淺淺遮去一半。緲緲輕煙籠照在山林草野間。遠處，山勢嵯峨，村道，白霧如輕紗浮動，萬籟俱靜，隻有沙沙的樹影搖晃聲。
輕柔如絹的浮雲，掩月光，散發出幽幽冷色，滲著窗簷而落，攏住一室清輝。
趙家新屋內，幾處人影攢動，燭火忽明忽暗。寂靜暗夜裏，陡聞一陣欣悅的暴喝，緊接著，便是郎中被好生送出門外的場景。
“才月餘，還不是很穩妥。平日裏多看顧些，才能長久。”
趙有才滿目喜色，溢於言表，他自袖中掏了個紅封，遞去郎中手裏，語氣裏，是難有的激動之色，“勞煩郎中跑這一趟，小小心意，望收下。”
“多謝，告辭。”
“慢走。”
郎中提著藥箱，搖搖晃晃出了趙家院子。迎麵而來的冷風，吹散了腦中微濁的酒氣。粗糙的指節捏著紅紙包摩挲半晌，得知裏不費的診金，發自內心地笑開了。
成親小半年，占喜肚子裏，終於傳出了喜訊。
幾人中，最高興的當屬趙寅，不為有個同自己血脈相連的骨肉至親即將誕生，而是向旁人證明，他很行。
占喜半倚在床頭，還未從方才的震驚裏回過神來。手裏一下輕似一下地撫觸著肚腹，內心亦是喜憂參半。
她的身體裏，正在孕育一個同自己息息相關的小人兒。現下，除困乏得厲害，其他再無異樣。這種情況一直會持續至三月上，屆時，她便能感受到，拳腳有力的小家夥，在裏頭翻滾打鬧。
這些，是她在魏慧娘那處聽來的。巨大的驚喜，席卷了她的思緒。
從前，沒有就不曾多想半分，現下有了，那抹如絲般的念頭，瞬間茁壯成長。是以，占喜心中的愉悅，多於隱憂。
“我要做娘舅了？阿姐肚子裏頭哪裏有小娃娃，我怎麼看不到。快叫小外甥出來，同我玩兒。”
占虎趴在占喜床頭，歪著脖子盯向占喜仍舊扁平的腹處。趙寅有樣學樣，緊挨著占虎趴在一旁，不時伸手戳上一戳，再抬頭看眼神情柔順的嬌娘子。
“待好幾個月才會出來同你玩。”
“像慧嫂嫂生的小娃娃那樣久？”占虎邊說邊打量，一刻也不願錯過。
占喜應道：“是。可歡喜小外甥陪你玩兒。”
“嗯。阿哥好看，阿姐長得也好看，小外甥長的定不會長得比她家幺兒差。粉雕玉琢的小人兒，我見了就歡喜。”
“阿姐借你吉言。”
“我，我，我。我也歡喜。”
趙寅在旁急得跳腳，寬厚堅韌的脊背挺起仿若一座大山，迫切地向她表衷心。
“我曉得。”
占喜抿唇輕笑。
占虎難得有空閑過來，深夜時分，竟沒有打算回房的想法。趙寅明著趕了幾回，皆被他不軟不硬地頂了回來。
“阿姐現下正是需要人照料的時候，我要片刻不離一步地看著。明日，阿哥你去幫我向夫子告兩日假。不可多，兩日即可，且記。”
占喜聽罷反駁，“萬事學業當先。家裏有爹跟阿爺，還有寅哥在，無需要你個半大娃娃來照應。”想想，又道：“阿姐不指望你能出多大出息，多研習古來聖賢的為人處事，才是正理。”
“我曉得的，阿姐。每日歸家我都認認真真練幾篇大字，給我習的書冊，開篇我已能認大半字。夫子還誇我用功刻苦，我定不會讓你和阿爺失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