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2 / 2)

遺傳,是個很可怕的東西。

她一再地為自已開脫,辯解,尋找最光鮮亮麗的理由。

“喜兒……喜兒……”

占喜腦中閃過幀幀片斷,她沉寂在自己的世界裏。趙有才喊了幾聲,沒得來回應。他不由得地轉身又喊了幾回。

“喜兒!”

“啊,爹,何事?”

占喜回神,僵麻著頭皮迎上趙有才略顯不耐的神情。

“你家地在何處,直接過去。”

“哦,往東走小半裏路,見著傍水的那兩畝就是。”

昨日,他們一致認同,默默做活,做完就回,決計不進占老二家。就連占老漢那裏,占喜也沒提前打過招呼。

占老漢是個禮數足的,親家遠到而來,不進家門用口茶,吃頓飯,總說不過去。屆時,免不了要去占老二家。他家裏還留著兩畝地,加上占老漢的一畝,共三畝。家中來了免費勞力,哪有棄之不用的道理。

之後種種,不管下秧還是田裏的一應管理,直至收秋,沒得全數落在趙家父子身上。不光占喜沒臉,占老漢的臉,也要叫他們丟光。

不過幾月沒來,地裏的荒草隻比趙寅矮了半頭。占喜無語凝噎,她不光對不住占老漢,也對不住自個兒的爹娘,阿弟。

好好的良田,竟叫那一家子,霍霍成這幅鬼樣子。瞧著不像荒了一個冬日的,倒像是荒了幾個年頭。

村裏哪家人走過看見此番景像,不心疼地搖頭。

本來,秋收過後要種冬麥,隻過去歲糧種不知為何較以往漲了二十個銅錢一鬥,再問收價,卻比往年要低。周邊三四個村正互相詢問商討幾回,皆認為此買賣不劃算,不如空置一年,看看來年光景。

鄉裏沒新糧收,城鎮鋪子陳糧又賣不出,不得不改調糧價,來穩固生意。

果真,今歲糧價又重新回歸正途,那些懊悔沒種冬麥的,紛紛吐出一口氣,暗自高興去歲村裏的高明決斷。

地頭閑置幾月,不僅不用擔憂麥收時天公不做美,也給足了村人春耕的時間。

臨地有幾人,閑閑散散地揚著短鞭趕牛耙地,嘴裏哼唱著小調,甚是悠閑。

離得遠,占喜不怕被人瞧清。搭著手,把車上東西拿下放穩妥,一方靛青色布塊包裹著的籃子,淺口處鼓鼓囊囊的,裏麵裝得全是吃食。

犁地如何運作,占喜閉著眼睛也能說出一二三條道道來。自去了趙家,田裏的活計,從此與她無緣。

眼瞧越發細膩光滑的纖指,占喜心頭頓時如暖流淌過般熨帖。

趙寅足跛得厲害,加之地裏到處洇著水,濕滑泥爛。他一腳深一腳淺,自泥水裏費力地拔出那隻行動不便的腳時,犁地的動作有瞬間停滯。

占喜目光全加注在他身上,怎麼察覺不出眼前人的窘迫。她揚著笑臉迎上去,幫他擦去麵上沁出的密汗。

趙寅神思遲緩,在此刻,他卻心領神會地朝占喜笑了笑,似懂得她麵上笑靨裏的心疼與愛護。

農時多忙,眼下沒有閑暇悲春傷秋,亦或互訴衷腸。

占喜及時抽身。回轉的刹那間,一個沒當心,她後仰著倒進趙寅懷裏。兩人滾作一團,摔進爛泥裏。

忽而,喉間是再抵製不住的大笑。

爽朗的笑聲,衝破天際,劃過九霄,肆意暢快。

糾纏著,說不清道不明的繾綣情意和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