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酒吃多了,還未同你道別。今日我又來了,你不會氣惱吧。”
“哼……諸多猜疑。隻要不搬出你護民坊的那套作為,我自是歡迎你來的。不過,你來得也忒勤快了些。我想不透,這裏有甚吸引你的。”
魏郎中眼神不經意地朝著門外瞥了一眼,眼裏湧出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
狗子置若未聞,拿過手邊未用過的潔淨的碗,探手去夠身後幾上,黑色粗瓷的酒壇子。
“來得急,望了帶酒來。昨夜的酒,還有剩吧。”
單手拎起壇口晃了晃,半滿的水聲攪動。
他給自己倒了杯,又要往魏郎中碗裏倒去。傾斜的壇口,驀地被一隻瑩白的手背抵住,輕輕朝上抬了抬。
“昨夜飲的酒還未全醒,今日又要喝。你當真貪得慌。我可比不得你身強力壯,禁不住這番糟蹋。你自飲吧,我就不必了。”
狗子遺憾地歎了口氣,悶頭喝了一大口,緊接著又昂頭,一口喝盡。碗底碰觸著桌麵,發出咚地脆響,口中真呼爽快。
撲鼻的酒香,饞得正對麵的趙寅,渾身像是被蟲子爬過一樣,麻癢難耐。他推著麵前空碗,往前頭挪了挪,卻被身後趕來的占喜擋了回去。
“幾時這樣貪酒,往前見著你,可沒這嗜好。”
“你才見過我幾回,倒比我娘還了解我。”
狗子嗤笑,又給自己倒了滿滿一碗。這下,他卻不急著喝,就著手邊的菜,夾起一筷塞進口裏。
在座大部分都是男子,當然沒有女子的拘束。麵對狗子的豪爽,他們看在眼裏,卻麵色自若地吃著碗裏的飯食。
還剩下最後壇底一口,倒勾起了魏郎中腹內的酒蟲。他不管不顧地搶了過來,仰頭倒盡。末了,一抹嘴角,嘿嘿笑了起來。麵上全是得趁之後的愉悅。
桌上杯盤狼藉,占喜一股腦收進木盆裏,端去灶間。狗子抬抬身,踏步跟了過來。
他倚在廊下木柱旁,不遠不近地看著灶上涮洗杯碗的占喜,心中似有熱意在滾動。不是心悅的,熱切的,而是那種久尋不得的安定。
腦中全是他刻意遺忘的身形,音容像貌,巧笑焉兮。隻在無情的歲月中,消磨得隻剩皮包骨。越想拋開,越放不下。
他深深吐出一口氣,啟唇道:“我借口騙那人是收山貨的,他一聽,果然有意同我做買賣。我與他約定兩日後來送貨。你若不得空,我便幫你問清其中緣由。一個多時辰的路,打個盹的功夫就到了。屆時我去尋你。”
“好。”
占喜仍專注手裏的活,隻她自己曉得,內裏的怒意一瞬間直達頂峰。全然沒有表相所見的那般淡然。
“你問清楚,若真同他有關,我還有事要勞煩你。”
“自然。”
不必細說,心思稍轉,便知其意。
“不會牽連你吧。”
占喜心有餘悸,她萬沒想到,為了趙寅他們,她能心狠至此。
“你放心,我會尋個由頭發作,不叫旁人發現端倪。”
“嗯,你小心些,若需要銀錢,你隻管開口。是拖是欠,總有還清的時候。”
廊下的燈籠,跳動著撩人心煩意亂的迷情。狗子瞄了幾眼占喜清爽的發鬢,掀了掀唇:“那釵……”
“什麼?”
“無甚。”
狗子定定看著她,沒有回答。就這樣,回望良久,久到他們都沒發現,遠處有人影閃過,很快消散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