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硬森然的觸感,仿若仍直截了當地貼在占喜肌裏。她驀地抖了幾抖,遍體身寒,暗道:醫者的嗜好,果真別具一格。
經過占喜半個時辰勸說道歉,魏郎中終於瞥了她一眼。大概真餓了,他自去中堂用了飯。而後,又一心撲在補救那幅森白的骨架之上。
占喜陪著笑,在魏郎中殺人的目光中,打了半日的下手。此時,她才知他的頹然緣於何處。
光是每個骨縫間的接洽,就花足了心思。亦不必說,用作粘合的線香膏,製作起來也是相當麻煩。
占喜深知現下,閉嘴是最好的選擇,但她仍有話說。
“為何不在各斷點處鑽上小孔,再輔以細線穿結。如此,便不怕它再會因外力撞擊而鬆散。”
魏郎中手下驀然一頓,然後狂喜若狂地看向他,道:“我怎沒想到,往常隻當它寶貝,小心護著,卻不知有此等法子。甚好甚好,我這就出門尋個工匠來。”
說罷,不等占喜張嘴,他一陣風地卷了出去。
“天夜了,不若等明日再去吧。”
占喜揚在後頭喊,回應她的,隻有那大門闔起的悶響。
外頭色暮不知不覺間已然漫開,隻他倆人專心於眼前,並未察覺。
下半晌時,袁獵戶帶著閨女同他們道別歸了家。臨走前,他摸出身上全部銅錢,窘迫地遞去給魏郎中,“某知幾十個銅板,定不夠付給今日看疹的銀錢。不過,郎中放心,我明日趕集時,定帶了足夠的來。”
魏郎中心中還有氣,似沒聽到他的話,埋頭不語。
兩人僵持著,占喜為免雙方麵上太過難堪,替魏郎中做主接了過來。而後想了想,又遞過去五文。
“路途遠,你身上還有傷,雇車的錢……就莫要省了。”
袁獵戶沒推辭,紅著臉收下了。他訥訥地囁喃一句:“告辭。”便拉著閨女出了門。
而占虎,知自己犯了錯,也恐於魏郎中午間那通發作,用完晌午飯,一直躲在房裏拒不外出,美其明曰,要陪著趙寅。
爐上的米飯已經燜熟,隻待汪大郎來,便可著手炒菜。
趙寅和趙有才,晚食用的仍是豆腐魚湯。
趙寅添了一大碗精米飯,趙有才看得餓中肌餓難忍,占喜得到魏郎中允許,才敢給他也盛了一碗。
汪大郎下了值趕來時,魏郎中尋工匠還未歸家。占喜給他倒了碗熱茶,就去灶上準備飯食。
油炸河蟹便宜快捷,占喜先挑出晌午留下的兩塊豆腐,切塊放油鍋裏煸炸,待麵色微黃,加以臘肉片燉煮,鮮美鹹香。
出鍋時,撒上把青蒜末,既添彩又提味。
汪大郎三碗熱茶喝完,魏郎中回來了。見他麵上愉悅,占喜就知事已成。她端起剛煮好的豆腐,喊了聲,“用飯了。”
汪大郎平日少飲酒,今日架不住魏郎中纏磨,跟著用了好幾杯,出門時,步子都有些虛浮了。踢踢踏踏的,多用了不少功夫,才從中堂走到前門。
占喜不放心,跟在他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