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可憐。占老頭整日躲在田裏伺候,能得幾個銀錢,這廂全貼補在孫女身上,往後更是捉襟見肘。瞧他穿的那身新襖沒,還是年前喜兒去鎮上買了來,付了工錢請有根娘縫的。想穿她方桂蘭一塊布,隻怕日頭要從西邊升起來。”
一婦人擺臂交於胸前,半側著身子,同身後的婦人說笑。
那人上前應道:“看她一家眼皮子淺的樣子。昨個兒剛聽她去占家老屋找事,被占老頭打著跑出來的。今日就像個沒事人一樣,拖家帶口的來占便宜。我要是喜兒,非得斷了她這門親。”
“誒……莫說了,人來了。”
旁邊聽事的,覷著方桂蘭過來,製止道。
幾個婦人當即變臉似的暢笑,同她道喜,“你今日好風光。這廂喜兒嫁了,稍後就輪到你家春杏,屆時我可要上門喝杯喜酒的。”
“盼還盼不來的好事,回頭我家春杏定了人家,定請你來吃席麵。”
“好。”
方桂蘭風風火火地走了,騾車沒有多餘的空位,她隻能跟在迎親隊伍後頭走去楊樹溝。她已在轎夫嘴裏打聽過,趙家辦的酒席下足了功夫。整碗整碗的大肘子,個頂個的滋滋冒油。
窩棚裏的雞也殺了好幾隻,一摞擺開放在地上,也不怕有人趁亂順手牽羊給拿走。
皆是平日不慣常吃的,管他清蒸還是紅燒,方桂蘭想想口水都要從腔內湧出來。
花轎繞過齊山,緩緩前行。轎夫腳下再平穩,占喜也被晃得頭暈目眩。她忍下翻湧上來的嘔意,叩向轎廂。轎夫聽得,扭頭問道:“小娘子何事?”
“勞您慢些,我頭有些暈。”
轎夫一聽便知為何,“放心,我們手裏有數。坐好,莫跌下來了。”話落,他隨即又吆喝一聲,“手裏穩當些,小娘子身子不爽利。”
“好!”
應答瞬間蕩進山穀,轉了幾回,又飄了回來。占喜捂臉,跺腳暗悔。
前方,趙寅牽著韁繩驀然回轉,晃晃悠悠來到占喜轎廂旁。掀開一角簾布,俯身瞰了瞰,“哪裏不舒服?”
頂上陡然傳來熟悉的冷冽嗓音,占喜麵上又紅了幾分,半啟唇,囁嚅道:“頭暈。”
手中軟鞭微頓,趙寅喊停轎子。身後騾車上,吳嬸子和占老漢見狀,引脖詢道:“怎的了,為何停下?”
“喜兒頭暈,我帶他騎馬。”說罷,趙寅側身掀開轎簾,一把挾住占喜小臂,用力將人提了出來。
占喜突覺一陣天旋地轉,忙壓住頂上蓋頭,壓聲輕呼,“做甚?”
“嘿嘿……帶你騎馬,不暈。”趙寅邊傻笑,邊摟緊身前嬌影,腳下不忘踢向馬腹。
得虧麵上有蓋頭遮擋,不然她指定沒法見人。趙寅較她自若不少,從不知羞恥為何物。麵對馮春生擠眉弄眼的揶揄,還尋著空來詢問句,眼睛是否尚好。
馮春生氣絕,暗罵他個傻子。轉頭將一腔憤意,全副撒向身前悠然自得的大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