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收拾好了嗎?”
趙有才披著寒霜進門,仿佛隻在須臾間。占喜回神,忙倒了杯熱茶給他,“這就去,桌上的飯還熱,叔將就對付兩口吧,不急這一時半時刻。”
“嗯。多帶些銀子,需要添置什麼,直接在鎮上買。”
飯桌上可謂是杯盤狼籍,好在趙有才不講究,將盤中剩菜扒個精光,大口大口嚼咽起來。吃急了,便倒杯清茶呷呷口。
“曉得了。”
壁櫃裏還剩幾兩碎銀,占喜拿出塊布包,撿了兩套厚實的外衫一起裝上。她過去輕輕喚了聲占虎,小家夥搔搔耳朵,轉頭又睡。左右喊不醒,占喜聲音不覺抬高幾分。
吵聲擾得占虎哭哭唧唧,嘴裏含糊不清地直嚷‘困覺……要困覺。’
趙有才不忍,在門旁低聲說道:“同他吵什麼,叫寅兒將他連同被子抱上,回頭坐車,拿件厚襖,兜頭蓋著些,保管不冷。”
“誒……曉得了叔。”
占喜頰側驀然浸紅,背著包袱出了門。
“我怕那群人賊心不死,這個你拿走,免得落在他們手裏。萬要收好了,全數身家皆在此處。外頭不比家裏,財不露白。切莫大手大腳,招宵小覬覦。”
兩隻深色一掌大的錢袋,滿滿當當,沉甸甸地壓在手心裏,如有千斤。占喜緋唇嚅動,終究重重點下頭。
“叔放心,我定萬分謹慎。”
“嗯,還三個時辰天就要亮了,我們快些起程,我同寅兒還需得在天亮時趕回,才不會引起旁人猜疑。”
“叔……寅哥……你們要小心。”
“我們自省得,出門吧。”
占喜吹滅屋內燭火,幾人趁著夜色出發去鎮子上。路經吳嬸子家門口時,馮家三人已在院外等候。
占喜擁著占虎,往裏頭躲了躲,把空間讓出來給他們三人。
“嬸子同我們一道走?”
“是。”吳嬸子小心翼翼地挽扶著魏慧娘先上車,再自己跳上車架坐在邊緣處,“都歇下了,你趙叔過來與我說了緊要情況。剛遭了難,哪裏還待得住。慧娘再過幾月要生產,回頭叫那幫挨千刀的驚著,豈不是得不償失。”
“也是。”
冷淡月下,占喜仍看出魏慧娘的臉色有些蒼白。她伸手碰了碰,關切道:“阿嫂這是怎麼了,身子不舒適嗎?”
魏慧娘抿抿嘴,漫開個似笑非笑的弧度。“無妨。虎兒還睡著呢,可冷?”探臂撫了撫沉睡中的占虎,她不覺歎了口氣。
既不想說,占喜也沒好再問,垂首看了眼懷裏的占虎,又抬頭望了望愈漸遠去的院子。沉寂的逃生之路,又迎來一人。村正汪遠站在村頭,急急跺腳。終於見到遠處的騾車,抬腳便跑過來。
“來得好生晚,我等久時了。”
“不過才兩刻,莫慌。你們坐穩了,我要揚鞭了。”
幽幽的軟鞭,自空中劃過一道清冽的脆響,隨後落在騾尾之上。青頭大騾吃痛不住嘶鳴,足蹄踏地,在漫長村道上,險些奔出殘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