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頭,桂花娘扭著粗胖的五短身材過來,挨凳坐下。吊梢的三角眼,四周旋了一圈,才笑著開口:“方才就聽你們在說笑,怎的我來就停了。莫不是……在說我壞話吧。”
桃衫婦人打哈哈,拖了趙家出來打掩護。
沒人說還好,一提趙家,桂花娘心口突突地疼。方才還堆笑的臉驟然變色,她忿忿啐了一口,罵道:“賤丫頭,要不是她,我家桂花如今還好好的待家裏,哪會想不開同那個混貨走了。她是知村裏沒了她的容身之所,才不得已離開的。”
眾人翻了個白眼,心如明鏡地暗諷,你家桂花偷人的時候,她還沒來楊樹溝呢。自個兒沒捂嚴實,倒賴人將醜事捅了出來。
想歸想,勸歸勸,她們壓下心中鄙夷,紛紛過來安慰,“且放寬心,兒孫自有兒孫福。走前不說已經在鎮上找了份出息的營生,你就等著桂花和姑爺提了重禮回來孝敬你們夫妻吧。回頭把你家福順也帶過去,再討個鎮上的閨女,你的好日子,不就來了麼!”
桂花娘一聽,也生出幾分向往。說是這麼說,事實到底如何,她無從得知。至於兒子討媳婦,哼……她現在有的是本錢,還怕找不著更好的?
這麼一想,她鬱結的心緒豁然開朗,順帶著臉上也多了幾分笑意。
“唉……不管她了,我家福順的事還顧不過來,哪有心思管她。我就當啊……沒生過這個閨女。”
幾人
說笑半晌,叫炙熱的暑氣驅了個幹淨。
“歸家……這天熱得不知何時是個頭,還好地裏沒什麼活了。”王嬸子抹一把頭上的汗,抬腳就走,剩下幾人也站了起來。
青衫婦人跟上去,“誰說不是。我也歸家了,今日娃他爹要回來,我得趕緊準備幾個好菜。”
“不是才出門沒幾日,就回來了?”
“嗯,說是想娃了。”
“切……我看假,怕是想的別個,拿娃當借口了。啊?哈哈哈……”
兩人調笑,一路走遠了。
已七月末,日頭較之半月前更加灼人。占喜揭開一塊布包撐在頭頂,為幾人遮下縷縷盛光。頂上有陰,身側有風,一時倒也沒那麼難忍。
三壺滿滿當當的水,喝了大半。占喜有些急了,怕還未到地方,他們就要渴得半路停下,四處找水。
“這日頭也太曬了,叔……還幾時到啊。”
趙有才坐在前頭趕車,微風夾雜著他淺淡的嗓間傳來,“快了,約莫還兩刻。”
占喜鬆了口氣,想到車上一筐的野味,擔憂地問:“叔兒,背簍裏的野物要不要倒出來透透氣,別曬壞了。”
“無妨,簍裏墊了濕稻杆,一時半會兒壞不了。”
“哦。”
占喜這才把心放回肚子裏。
一路聽著騾蹄踏地聲,幾人晃晃悠悠地到了鎮子上。
鎮子比占喜想象中的還要大,還要熱鬧。街道寬兩丈餘,歸整地交錯著,四達八通至各街各巷。
道旁,鋪麵林立,小商小販
,高聲吆喝。街中心的高樓,直直撞入她的眼裏,飛簷高翹,簷角似懸著小物,迎在風下,泠泠脆響。
飛揚的旗幟,磷磷車馬,小肆隨性,高閣精致,無不彰顯城內繁華。
占虎看得目不暇接,趴在趙寅肩頭左搖右晃,盯著遠去的小物怔愣發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