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麥對這個經曆和氣質都很獨特的女孩子頗有側目,但他和駱駝有了那一場,感情弄得跑肚拉稀,和誰也提不起精神。辛蘭口齒伶俐,舌頭比眼珠更為機靈,經常說些很聰明的傻話。男人們吃這一套。她獨特的聰明構成了出眾的魅力,顯出大一孩子未有的成熟,但這成熟卻排斥著陳麥。他不喜歡她的這種聰明,與她交往總覺得被拖入一場遊戲。後來他的想法變了,懷疑起自己的虛偽來,認為是自己的酸葡萄心理在作怪。他意識到這一點,就決定要麼離她遠遠的,要麼將之拿下,他是個無法忍受隻聞些葡萄味道的人。
老六一說,陳麥眼前一亮,辛蘭的臉浮上來,像看到藏在牆角的一朵花,他竟溫暖了一下。
入學後三個月的班級排球賽上,陳麥一記扣殺,捫在某高個女孩觀眾臉上,將一張粉臉打得稀裏嘩啦。他忙去道歉,用礦泉水去衝洗她睜不開的眼。這女孩高得像隻駱駝,他要踮著腳才能衝水。駱駝一隻眼腫成了桃子,眼珠子血絲密布,活像港片裏的女鬼。陳麥覺得責任重大,給她買了眼藥,之後還去她宿舍親手上過一回藥。三天後,駱駝摘掉紗布,長回原形,竟不難看。她們屋老大說這一球還打精神了,更神奇的是駱駝那隻腫眼由單眼皮變雙眼皮了。
駱駝並不懷恨在心,眨著雙眼皮直勾勾瞅他,說看不出你這小樣,力氣竟這麼大?二人東聊西扯便熟絡了。駱駝是個爽快人,很快就約他打球,約他吃飯,約他看電影,然後就約他傍晚去軍都山下散步。老六說這是鴻門宴,你定有去無回。陳麥說我正好餓了,管他什麼宴,吃了再說。
駱駝輕車熟路地三拐兩拐,就到了軍都山下的小樹林。黑暗中,他還在琢磨是不是背一首詩活躍氣氛,駱駝那根肥膩的舌頭就鑽了進來,遊蕩如邪惡的蛇。陳麥周身發冷,命根發熱,像被一根舌頭猥褻的童男,又像被女鬼纏住的書生,頸發上指冠。駱駝將他壓在一棵大樹上,幾乎連人帶樹抱在一起。風沙沙地響。他聽到血流向下體的聲音,聽見那裏一截截地頂起來和駱駝摩擦,這些聲音掩蓋著駱駝誇張的呻吟。一群野物逃出樹叢,向山坡上跑去,它們腳步輕盈,回頭的眼五顏六色,像幽浮的鬼火。
本來是一次森林初獵,這獵人卻險些被獵物強暴。法大方圓不過十裏,半夜開窗放個響屁,沒準全樓都聽得見,更別說那麼大聲的呻吟。很快就有哥們問起他:聽說你被駱駝在小樹林裏辦了?可惜,可惜啊!
陳麥百口莫辯,越描越黑。他對天發誓,隻有上半身前戲,絕無下半身越軌。人們又說可惜可惜,那妞身材不錯,怎麼說你也把她辦了再走啊?老二長在誰身上你都忘了?89級的老薛更是過分,說你幹了不對,不幹更不對,要幹就要幹贏,殺敵人個丟盔卸甲,別給咱老鄉丟人才好。
陳麥半個月緩不過神來,不管是打飯還是上圖書館,甚至踢足球,一律溜邊兒。駱駝跟沒事人一樣,上課照樣坐在第一排,照樣撅著胸脯和不同的男生調笑。陳麥心頭暗恨,早晚收拾這欠日該日而沒有日的臭娘們。老五很不客氣地譏諷著他,說那駱駝俗不可耐,就像昌平街頭一百一炮的流鶯,進學校的時候腿就並不住了,這號女人你也上心?
辛蘭的聲音從電話裏傳來,悅耳又略帶矜持,寒風裏顫巍巍的。陳麥想象她定是穿著毛拖鞋和好看的細絨毛衣跑下六樓,推開傳達室大爺的門,微笑著拿起電話。她的額頭一定掛著微微的汗,未經妝黛的臉龐發著紅,抿著她略微發幹的柔嫩嘴唇。
“哦,我,陳麥……”陳麥腮幫僵硬,幾乎咬了舌頭,他恨自己的笨嘴拙舌,還有那尚未去掉的邊疆口音。
“陳麥嗎?你們不是去火車站了麼?”辛蘭咯咯地笑著,笑聲穿過六十裏的冰天雪地,從冰冷的電話線裏傳來,這聲音反倒比麵對麵時好聽。陳麥在她的笑聲中放鬆下來,像被老師表揚的小男生。
“不好意思,我都凍麻了,給你宿舍打電話,總是占線。”陳麥盡量讓自己的聲音有些磁性,“……是這麼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