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一直眯著沒有睡著的母親說,
“還說叫呢,你爸爸當年還惦記過人家呢!”
半程爸重重地敲了一下炕沿兒,
“別胡說,這麼大的人了,竟瞎說!”
母親的插話,並沒有影響爸爸的回憶。
“那年他們一起來的是一大子幫人,集體住在屯子西頭。他們用的
鍋碗瓢盆和勞動工具,都是我組織人幫著準備的。”
“他們其中有個知青,叫黃立祥,大高個兒,戴幅黑框方型的眼鏡。”
“那個時候,知青和生產隊社員一起上地勞動。這個黃立祥,愛看書,個子大,身子瘦,幹不動活兒。可他有一樣,別人沒有。”
“他特別愛說話,愛說話又經常掛不上檔兒,磕巴。說來也怪,他隻要講起《嶽飛傳》、《楊家將》評書什麼的,就不磕巴了。所以大家一商量,集體勞動也不缺他一個,幹脆就不用他鋤地了,讓他隨隊說書,隨隊解悶兒。”
“梅花娘長的好啊,梳個大粗辮子,在生產隊裏特別咋眼。”
“可她娘並不喜歡像黃立祥這樣的人,光說不練,竟耍嘴皮子,更不喜歡他那幅娘娘腔。
而且梅花娘說,自己的前世曾是一個大國的晶雪王妃,哪能看上你這個黃臉皮子。”
在一旁一直聽著的劉半程,又瞪大了眼睛,他重新念叨了一遍父親剛才說的話,
什麼,梅花她娘是一個大國晶雪王妃,莫非是晶雪夫人?不會吧!天底下哪有那麼巧的事?
這裏隻聽半程父親又接著說,
“可是啊,梅花她娘是越看不上誰,誰越偏偏往上湊。黃立祥經常當著大家夥的麵與靜雲拉近乎,一拉近乎,靜雲就跟他急眼,她也經常當著大家夥兒的麵兒,讓黃大個下不來台。”
因為靜雲心中早就有人了。這個人,不是別
人,正是梅花的父親梅大年。”
“說起這個梅大年,正是梅花娘喜歡的那種人。他是屯子裏標準的後生,幹練,身壯、端莊,說話算數,有爺們氣。在生產組裏,老老少少三十幾號人,他是打頭的。每次鋤地,他準是頭一個幹到頭,是莊稼院的好把式。有多少小夥子不服氣,想跟他試吧試吧,最終都敗在他的手下。”
“自從知青來了之後,梅大年好像比平時幹的更來勁兒了。
每次幹到地頭,他都不會停下腳,而是返回身來接應在半山腰上的張靜雲。
靜雲直起來了,看到遠處有梅大年前來救駕,就好為感動,臉上生出了少女少有的喜美美的樣子。
他們倆就這麼一來二去膩在一起,時間一長,那些男知青和女知青們就開始嫉妒了。
有人開始替黃立祥打抱不平,經常找大年的茬兒。因為這個,大年家的窗戶經常被不明物打破。
可越是這樣,越促動了梅大年對張靜雲的好。從那之後,屯裏人會經常看到,村頭大槐樹下,兩個年輕人並肩坐在一起,圓圓的月亮,掛在天上。”
父親說起,有點詩情畫意了。說明父親心裏也很喜歡梅花她娘。
父親又說,“可是呀,好景不長啊,沒想到第二年冬天,梅大年報名參軍了,黃立祥也讓他父親調回城裏了。生完梅花的靜雲,轉過年也回城裏了。
這一切的變化,讓屯裏好不習慣。看慣了這道風
景的人,好像丟了什麼似的。
據說靜雲回城,是黃立祥他爸找的人。靜雲回去後,還給黃立祥生了個兒子。可惜她生那個來要命的兒子時,大出血,人沒了。
這是城裏人到陳家屯來調查黃立祥下鄉政治表現的時候,人們才知道梅花娘後來的事,都覺得很惋惜。
一個挺好的姑娘,遇到了梅大年,人家當兵去了,現在當上了武裝部長。
遇到了黃立祥,人家返城後參加高考被老爺子調到京城當官去了。
你呢,卻命喪黃泉,了此一生。看來,人這一輩子,真是喜樂無常,福禍無常,生死難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