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咋樣,到了醫院,搶救範常林就是醫生的事了。
劉半程向連隊報告,連長聽了大體過程之後,半天沒有說出話來!
醫院基本確診,範常林得的是病毒性腦炎,神經性的。
醫生怕劉半程聽不懂,就形容道,
“不是腦袋進水的意思,是電路的事兒。”
劉半程還是沒有理解明白。
醫生沒有那個耐心,就說,“不明白就算了,反正在他恢複清醒之前,必須有人專門看護,而且看護要格外精心。
說著遞給劉半程一個單子。
意思就是說,
劉半程除了配合醫生每天早中晚給常林換藥外,還要負責給他進食。
一天四頓雞湯,從鼻管兒入食。
每兩個小時,翻身一次,擦幹一次,超了時間就容易得褥瘡。
要知道範常林是1.78大個子,而且是光著身子。
光了出流的一個大死人,像一頭待切割的白條豬,每翻身一次,每擦洗一次,都得忙乎劉半程一身汗。
分管這個房間的女護士們,經常在私下裏,“叨了其古”不知說啥,笑啥,反正讓劉半程看出,保準不是什麼好的評價。
劉半程這麼做,實際上也沒有什麼好的辦法,要知道,他在老家的時候,照顧自己的爺爺奶奶,都沒有這樣上心過。
現在可倒好,一個大名鼎鼎的炊事班班長,成了個“擦屎接尿”的專業戶,這放誰身上,都接受不了。
可反過來又一想,我劉半程可是這夥計的班長,是
你一個戰壕的兄弟,命懸一線,你當班長的不管,誰管。現在在一線就你一個,還能指望誰,沒有。必須得好好地對待他,若不然對不起戰友這個稱謂,
就這樣,他好歹說服了自己,一切就順其自然了。
這一來二去,劉半程就養成了一個不成文的習慣,就是每隔一天,他就要找大夫了解情況,問問這,問問那,還有哪些需要自己做的,病人病情還會出現那些症狀和發展等等。
醫生一開始,還有點耐心,次數多了,人家就煩了。
好在之後,除了說病情之外,還能嘮點別的,也就相互認識了。
原來醫生們以為,劉半程是範常林哥哥之類的關係,聽說劉半程他們隻是戰友關係,這位中等個,戴著黑框眼鏡的醫生感慨地說,“原來是這麼回事啊,要早知道你們是這個關係,你對他這樣照顧,太有大愛了,那還說啥了,你這種人少有啊,當醫生的得向你學習呀!”
劉半成說,“哪裏?這是我應該做的。”
醫生堅持道,“你啊,這樣,以後啊就不用你跑了,我們會把他的病例全部整理出來,並對以往的病例,以及國外的病例,都會給你提供參考的!”
劉半程又敬禮又搭躬,表示謝意。
他沒想到人世間的好人,能為對方考慮的人,有這麼多。
於是他對範常林的照顧,成了他體會生活幸福的一個機會,他開始這麼理解了。
時間過得好快
。劉半程和範常林住進醫院的時候,省城大街上的楊樹,還是光著樹杈。
一直到海棠花開的時候,這位夥計還沒有醒過來,啥時候是頭兒?
劉半程經常麵對著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兄弟問道,“範常林呢範常林,你到底能不能醒過來了!你再不醒,我可要瘋了!可要崩潰了!”
他對醫生也是一次又一次表達自己的想法,
“醫生啊,你對他的病情判斷是不是有誤差啊!”
主治醫生,被劉半程的一再追問,也開始懷疑自己,
“小戰友,這個呀,現在情況來看,也不樂觀。我也不好說了!”
......
就這樣,劉半程也不再尋求什麼失望和希望了。
自己即不是醫生也不是範常林的本人,相信也隻有相信。
隻要他還有呼吸,隻要醫生還沒有下達死亡的通知書,我劉半程就得堅持,因為我劉半程是他的班長。他是我劉半程帶的兵,絕不可以拋棄,也絕不能放棄。
眼見著,範常林已經吃了道對過一家燉湯館20多隻老母雞。為他擦粑粑擦尿用過的衛生紙餘下的那些空圓筒,已經在劉半程的床底下裝滿了一箱子,而且擦身子的專用手絹也換了十幾個,可這夥計還是沒有動靜,沒有反應。
這天中午,有兩位老人膽膽怯怯地推開病房,後麵跟著主治醫師。
進門後的老倆口怔怔地看了看床上的範常林,又癡癡地看了看在床頭正忙碌的劉半程
,隻聽“撲通”一聲,兩人雙雙跪地。
喊了聲,“小班長同誌啊!”說完都泣不成聲。
劉半程被兩位老人嚇得一驚,忙回過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