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心,問己,我與我對峙,卻無手段與道理去斬斷過去的自我。我就一讀書不多的凡夫俗子,無任何道理可化劍,不知錯與對,不知如今的我是走在斷頭路,還是長生道。我隻看到,與我對望的是的我。我們對峙著,互相用自己的道理作刀作劍,向對麵斬去。我用手抓住無刃的劍柄,向前麵揮去,一道劍氣快速飛去,隻見對麵那人一手揮散那道劍氣,手裏凝聚的劍刃隨手揮來。速度之快,劍光淩厲,亮如白晝。我忍不住眯起眼睛,舉起無刃的劍柄,試圖擋下。那劍光卻一分二,二分四,分出十六道劍光襲來。
我閉上眼睛,忍受著十六道劍光的切割。身上衣袍都已稀碎,刺骨的寒風湧入氣穴。我深吸一口氣,以免被寒氣所壓迫。我咬破手指,在身前劃出一道鮮血,以做劍。一條紅色絲線一掠而去,斬破天地嚴寒,絲線的尾端拖拽出一條白色的霧氣。此劍名為“破花”。對麵那個男人一閃而逝,緊接著在原地飛掠出五道人影,形態各異,有似女子以扇掩麵,有似書生手持竹簡,有似樂師挽琵琶,有似軍師持羅盤,有似貴公子穿衣華麗,相旺桃花。
那一線斬去,隻見貴公子頭顱落地,桃花凋零。那絲線也從此消逝。那持扇女子輕輕扇風,麵容恬靜溫柔,她抬手捋青絲,輕輕而笑。那書生輕輕一笑,打開竹簡,手指不停敲擊竹簡,以文字做劍氣,絲絲縷縷,渺如青絲,約百餘字從竹簡飛掠而出,書生揮手合上竹簡,在他的身邊,出現了一條文字星河。驟然間天地變色,那銀河四周逐漸扭曲,緩緩流淌而至。我手握無刃劍,以精魄凝聚為刃砍斷星河,猶如在滔滔大河之中亂砍,仍然有細絲文字激射而來。
見那書生不緊不慢,似乎要再次凝聚星河,我極力穩住心神,抽出一魂一魄,以魂魄為刃,一劍激斬,猶如黃河之水奔湧而去。那書生側過身,一手負後,一手張開竹簡,以文字為盾,一個個金色文字默然變大,向那黃河劍氣一衝而去,卻被劍光一擊而破,猶如琉璃落地般繃碎,叮咚聲響徹此天地間。一劍而至斬破竹簡,與那竹簡一消而逝。那書生微微皺眉,從袖中取出一支青錐,剛有所動,隻見那樂師眼神示意,一步跨出,一把琵琶指掃弦,弦弦聲聲如清泉,一弦一動如出劍,如風瀟瀟斬人間。手中已無物可化劍,七竅流血,衣衫不堪。我緊握劍柄又突然鬆開,那劍柄觸掉落在地,心中充滿惋惜與不甘。
“這就是結果嗎?”我輕輕歎息,閉上眼睛,緩緩等待盡頭的到來。音刃的呼嘯聲越來越刺耳,凶凶殺氣如泰山壓頂,迎麵而來。在即將觸碰到我時,耳邊響起清脆的搖鈴聲,如林中清泉滴落的聲音,心澗泛起陣陣漣漪,又似春風攜甘霖,帶起一股股涼意與花香。
“你不能死。”一個溫柔的嗓音響起。我睜眼看去,一位白發白袍,身材纖細高挑的女子,手握鮮紅長劍,仿佛煞氣與血氣凝聚而成,殺氣緩緩流淌。她站在我麵前,我看著她的背影,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和安心感。
“夠了,張榆斂!你為何還要殺他?”那白發女子怒目道。
對麵五個人影紛紛聚攏在一起,重新凝聚為一人。墨綠長袍,手持竹扇,頭別木簪子,他輕輕扇風,輕輕一笑。
“喲,這不是無刃宗大弟子徐湘鈺嗎?道號清風,對吧?怎麼用得著您出馬呀?”
湘鈺沉默不語,那男子合上竹扇,臉上的笑容瞬間收斂。
“我與自己做了斷,還用得著您管嗎?你以為真能從這裏救他出去?這天地可是我的修道之地,算是我的地盤,更何況不是我要殺他,是他自己過來送死,以為修煉足夠了?其實還是螻蟻罷了。”那男子緩緩而行。
“你怎麼敢確定我救不出去,你以為我是沒有準備嗎?你在此修煉千年,外界早就一清二楚,真以為這幾千年內沒有找到對付你的破解之法?”那白袍女子持劍踱步向前。
“要不要試試?”白袍女子舉起劍,劍鋒直指而去。
那男子大笑。
“好啊,試試。”
隻見男子四周狂風大作,衣袍被吹得咧咧作響,他摘下頭頂的木簪,發絲在空中佛亂。他甩了甩手裏的發簪,瞬間化成無柄劍刃,他的雙眼變得金黃,有一股神意從他身體裏散發出來。
“既見神明,為何不跪!”
僅僅八字,如雷公擂鼓,言語響徹雲霄,大地為之震顫,山河崩塌,江河洶湧,他緩緩升空,一手持劍一手附後,如神靈降世。天空日月飛快輪轉,白晝午夜更換不停,一洲靈氣紊亂,生靈死絕。刹那間,四周景象消失,我們驀然出現在穹頂之上的雲海,日月淩空。那如神靈降世的男人身後,出現一座高聳入雲的巨大城門,門上牌匾刻著三個巍峨的大字,南天門。一股巨大的壓迫感襲來,是天道壓勝,猶如螻蟻遇龍象,毫無勝算。
我瞬間感到身上萬斤重,跪倒在地,渾身顫抖,嘔血不止。敢情之前隻是陪我鬧鬧罷了,這會才是真正的實力?徐湘鈺臉色微白,額頭冒出細密汗水,一雙紅瞳充滿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