濱海大學北門,回味咖啡館二層。
蘇同就坐在靠窗的位置,低頭向下看著,這裏的場景很熟悉。
行人來來往往,11路公交車每隔幾分鍾就有一輛停靠在路邊的站牌前,天氣很好,陽光和煦,讓蘇同不自覺地想起了十多年前他獨自一人來到濱海大學報道的那個下午。
同樣的天氣,差不多的大學北門。
隻不過那時候才剛滿18歲的少年,現在已經三十多了。
這個熟悉的場景,讓蘇同莫名地想到了他自己的人生,好像也是在這樣原地打轉。
“彩禮的事,你到底考慮得怎麽樣了?”
坐在蘇同對麵的女人叫張蓉,目前還算是蘇同的女友。從大三開始一直談了將近十年的女友。
隻不過此時的她,說話冷冰冰的,表情也冷冰冰的。
談婚論嫁談到現在這個份上,倆人距離撕破臉,基本上也就是一句話的事。
蘇同把目光從窗外移了回來,看著眼前無比陌生的張蓉,認真地掰著手指頭算了起來。
“我爸媽那邊,他們沒有退休金,這麽多年攢的積蓄,差不多能有十一萬。
“我工作這些年攢下來的錢,差不多有十六七萬。
“親戚,朋友,借錢的話,湊一湊,大概還能有十來萬吧。”
聽到這話,張蓉緊繃的表情稍稍放鬆下來,她喝了口咖啡,開始自說自話:“嗯,錢能湊夠就行。反正我爸媽說了,三十八萬的彩禮一分都不能少。
“你早說能湊夠錢,之前我們何必吵那麽多次。
“再給你半年時間,準備好婚禮的錢,還有給我那些親戚的紅包,然後……”
她自顧自地說著,好像已經把一切都安排好了。
隻是蘇同後麵的一句話,讓她的聲音戛然而止。
“但我不打算動這些錢。”
張蓉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片刻之後,她聲音猛地提高了一個八度:“你說什麽?”
蘇同仍舊平靜地說道:“我說了,我爸媽沒有退休金,這十來萬是他們一輩子攢下來的血汗錢,他們年紀也大了,這錢我得留著給他們看病……”
然而蘇同還沒說完,張蓉已經冷著臉打斷了:“現在這世道,誰家拿不出二三十萬了,你爸媽沒本事,憑什麽讓我跟著你們家受苦!
“三十八萬,多嗎?
“難道十年的感情,抵不過三十八萬嗎?”
蘇同也不懂:“我也想問,難道十年的感情,抵不過三十八萬嗎?”
張蓉愣了一下,隨即咆哮道:“我當初真是瞎眼跟了你,十年青春喂了狗了!
“分手!分手!”
說完,她氣衝衝地離開,引得眾人紛紛側目。
蘇同倒是挺淡定,甚至有點釋然。
其實他早就知道,跟自己在一起這些年,張蓉也沒少騎驢找馬,每次回老家都至少要參加一兩場父母安排的相親。
隻不過蘇同在遊戲公司擔任主策劃,每個月都至少有一萬多的底薪,收入尚可。而張蓉一直找不到更好的選擇,兩個人才這麽一直磕磕絆絆地走到了談婚論嫁的這一步。
其實回想起來,這戀愛,這婚姻,從一開始就談得很沒意思。
隻是人嘛,總是當局者迷,常常要經歷一些事情之後,才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麽。
回想大學畢業後的這十年,蘇同覺得自己一事無成。
在濱海市的遊戲公司兜兜轉轉,
做了幾款氪金遊戲,白白地背了狗策劃的罵名,可都說氪金遊戲賺錢,錢呢? 此時他有些後悔,回想幾年前剛當上主策劃的時候,他還跟老板據理力爭,認為自家手遊的氪金力度不該那麽大,應該良心一點、細水長流。
現在想想,可能老板才是對的。
掙錢嘛,生意,不寒磣。
要是當初丟掉什麽狗屁理想,早點認清現實,能多攢下點積蓄,現在或許也不用這麽窘迫。
一個連溫飽都沒解決利索的人,去談什麽理想,終究是有點奢侈了。
當然,也就是隨便想想。蘇同心裏也知道,如果能再來一遍的話,他多半還是會堅持當初的選擇。
對曾經的蘇同來說,這世界上有太多想不通的事。
其實現在的蘇同也仍舊想不通,但他釋然了,反正這個世界就是如此,有些冷冰冰的東西,再多的一腔熱血都暖不了。
這個瞬間,蘇同突然覺得很累,很想休息一下。
他靠在咖啡館二樓的窗玻璃上,看著窗外大學北門熟悉的場景,眼皮逐漸變得越來越沉,越來越沉……
就這樣睡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