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他們都還單純。

那時,他們之間還沒有傷痕。

有服務員出來招呼他,陶樂選了個靠角落卻能夠看到吧檯的位置,點了杯黑咖啡。

服務員轉身正要走,陶樂突然道:「等等。能不能……請那位先生幫我做這杯咖啡?」

服務員驚愕地看著他手指著江俊傑。不是沒有人提過這種要求的,但這大多是些起鬧的小姑娘,這樣一個大男人倒是頭一回見。

不過秉著顧客至上的原則,他還是答應了。

陶樂坐在那裏,看著服務員小聲對江俊傑說著要求,又看著江俊傑麵不改色地製作咖啡,他心裏有一種名為幸福的暖流止不住地漫溢開來。

當咖啡端上來時,他情不自禁地雙手捧起。

「小心燙。」服務員嚇了一跳。

陶樂卻咧嘴笑道:「不燙。如果不是杯子太小,我很想跳進去。」

服務員以為他嫌杯子太小,連忙解釋道:「這是統一大小的。」

「嗯。謝謝。」陶樂想了想道,「能讓那位先生再幫我製作一杯嗎?」

「……」服務員盡管疑惑,卻仍是照做了。

那一天,陶樂喝了一天的黑咖啡,一共十二杯。

臨走的時候,他突然覺得呼吸有些困難,站起來的時候腿都在打顫。

一直關注他的服務員連忙衝過來扶住他,「先生,你不要緊吧?」

陶樂努力想把焦距對準,「俊傑……」

「啊?」服務員愣了下。認識的?

「幫我叫下俊傑……」隱約間,他似乎看到江俊傑慢慢地走過來。

……心安了,他輕輕地將眼睛合上。

醒來的時候,他還在咖啡店裏,陪著他的是一個鬍子比他還拉茬的大叔。

「年輕人,沒事吧?」大叔拍拍他的肩膀。

陶樂猛地站起來,旋即一陣暈眩,又坐了下去,眼睛卻還不停地搜尋著四周,「俊傑……江俊傑呢?」

「下班了。」大叔聳聳肩膀,「你覺得我看上去像是會苛責員工的人嗎?我不是這種人的。小年輕人,我跟你說,我們的咖啡雖然是一等一的好喝,你喜歡喝,忍不住要喝的心情我很理解。但是呢,這個咖啡是不能喝過量的。它畢竟和水不是一個東西,這點從價格就可以看出來。我說,年輕人……」

「大叔。」陶樂滿臉黑線的打斷他,「我要走了。」

「大叔?我才三十三歲,大你家的叔啊!」大叔下意識地想去拍他腦袋,但是目光觸及他陰冷的眼神時,訕訕地收回來。

陶樂站起身要走。

「喂,你就這樣走了?」大叔在他身後問道。

陶樂猶豫了下,想到這個人可能是江俊傑的同事,終於心不甘情不願地回頭道:「謝謝。」

大叔一口氣堵在胸口差點提不上來,「謝……誰讓你謝謝啦。給錢啊!我是咖啡店老闆,又不是慈善堂堂主!」

陶樂這才想起自己還沒付錢。

大叔看著他在那裏拿皮夾掏錢,挑眉道:「喲!名牌。」

陶樂不語,直接掏出五張一百的給他,「不用找了。」

大叔也不客氣地接過錢,在他轉身地剎那,漫不經心地道:「聽說你認識江俊傑這小子。」

提別的事情陶樂可能連甩到不會甩他,但是江俊傑不同,江俊傑是他心頭的寶。陶樂當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一個跨步走到他麵前,「是又怎麼樣?」

「沒什麼。我隻是覺得這小子挺不錯的。」

陶樂暗道,廢話。

「不過他看上去好像心事重重的樣子。」大叔摸著下巴道,「雖然在店裏是很開朗啦。但是到了我這種年紀,就是三十三歲這樣的年紀,對天性活潑還是故意和周圍達成一片的活潑是一眼就能分辨出來的。」

陶樂心頭一緊,「你想說什麼?」

「也沒什麼。我看你好像欠了他很多的樣子,所以想提醒你而已。」

「你怎麼知道我欠了他很多?」

「切。跟你說我這種年紀一眼就能看出來。你都沒見到他看到你叫他名字時,那種……恨不得你立刻消失的模樣。」其實這個是他自己瞎編的。當時他根本不在場,情況都是其他人告訴他的。他們隻說陶樂暈到之後,江俊傑讓他們扶到一邊,然後該幹嘛幹嘛去了。

陶樂哪裏知道這裏麵的道道,他隻知道江俊傑不想和他扯上關係,連聽到他喊他名字都感到厭惡。

「不過還債其實是門學問。」大叔悠悠然道。

「學問?」

「那當然。人家感冒,你送海鮮。人家減肥,你送肥肉。這叫還債嗎?這叫給人找不痛快。」

「那該怎麼還?」

「廢話。當然得知道對方缺什麼咯?」

陶樂追問道:「他缺什麼?」

大叔衝他露出一笑,「你問我我問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