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樣她買回來的小吃他都吃了很多。
很好吃。
真的很好吃。
那些小吃好吃得讓他的心仿佛漲滿了,尹堂曜忽然不能再說話,因為他怕在體內奔騰的血『液』會從胸口噴湧出來。
直到過了很久。
尹堂曜發現一件奇怪的事情——
“你怎麼不吃?”
“等你吃完我再吃啊。”她笑著說,好像那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因為怕浪費,每樣她都買得不多,也不知道哪種對他的胃口,等他把喜歡的吃完,剩下的她再吃就好了。
“你……”
“沒關係啦,我以前全都吃過的。你沒有吃過,所以你要全部都試一遍啊!”
尹堂曜瞪著她半天,說不出話,突然,他霍然起身,大步向小吃點櫃台走去,惡狠狠丟給她一句話:
“你乖乖坐著不許動!”
小米一頭霧水。
不一會兒,她就明白了。
尹堂曜開始不停地在綠洲小吃店裏跑,他買了豆皮、桂花米酒、糯米雞、水煎包、素炒粉、牛肉炒粉、酸辣粉、北方水餃、餛飩、飛餅、涼麵、湯圓、揚州炒飯、瓦罐雞湯……
店裏所有的小吃他統統都買了!
食物高高地摞堆在桌上,所有的服務生和客人都目瞪口呆地望過來,小米幾次想要阻止他卻都被他凶巴巴地摁回座位裏。
幾十分鍾以後。
尹堂曜終於重新坐回了小米對麵:
“好了,吃吧。”
她怔怔地望著他。
“快吃快吃,都有點涼了!”他悶頭繼續吃東西,低吼著對她說。
“……謝謝。”
“閉嘴!快吃!”他的聲音比先前更凶了。
可是,這麼多東西怎麼吃得下呢?
當小米吃得肚子都快撐破了,終於呻『吟』著靠在椅背上,準備將剩下的小吃打包回去的時候,她抬頭,卻發現尹堂曜正在出神地凝視著自己。
他這樣望了她多久。
她不知道。
但他的目光中有種執拗,也有種幸福,那種仿佛肥皂泡般五彩斑斕然而輕輕一觸就會破碎的幸福,因為易碎,所以執著得也就更加驚心動魄。
她驚住。
尹堂曜側過頭,等他再看向她,他臉上的表情又自然得好像剛才隻是她的幻覺。
“喂,你看我也沒用啊!這些東西你必須統統全部吃完!”他板著臉說。
“什麼?!”她呆若木雞。
“除非……”
“……?”
“除非你已經找到了你最喜歡吃的東西。”
“……”小米的臉忽然有些蒼白,她的身子不被人察覺地輕輕顫抖了下。
“你有最喜歡吃的東西嗎?”
尹堂曜望著她,他想知道關於她的一切,喜歡吃什麼,有什麼夢想,想要去哪裏地方玩,最喜歡哪首歌……所有關於她的一切,他都想要知道。
“沒有。”
她搖頭笑著,嘴唇略微蒼白,但笑容看起來還是很自然。
“小米?”
“嗯?”她微笑。
“我問錯什麼了嗎?”
“沒有啊,隻是我沒有特別喜歡吃的東西。”她連忙笑得更開心一點。
尹堂曜的手指托起她的下巴,深深打量她:“如果是我問錯了什麼,那就告訴我。”
“……沒有。”
“你最喜歡吃什麼?”
“……沒有。”
“你沒有最喜歡吃的東西?”
“沒有。”
“……”
“……”
“如果你不喜歡我問,如果你不想告訴我,那就直接說,為什麼要騙我?”他的手指在她的下巴上捏緊,冰冷冰冷。
“我……沒有喜歡吃的東西……”
她深深吸氣說。
她的回答讓尹堂曜渾身僵冷。
這隻是一個簡單的問題,不是嗎?他問錯了什麼?或者說,就連這樣一個簡單的事情,她也隻想跟以前的那個男孩子分享,而他,是沒有資格知道的。
“你不願意告訴我,是嗎?”
他手指僵冷如冰。
她的嘴唇輕輕顫抖,眼角有一閃而過的淚光:
“我……”
他等了她一會兒。
但她什麼也沒有再說下去。
尹堂曜的手收回來,他深呼吸,唇角勾出一抹極淡的笑,像是苦澀也像是自嘲。
他淡淡地說:“我卻有最喜歡吃的東西。”
“……”
“我最喜歡吃你親手做的長壽麵。”
說完,尹堂曜背脊僵直地走出了綠洲小吃店。
小米呆呆地坐著。
桌上的食物早已涼透了,小吃店的客人也越來越少,店裏變得冷冷清清,隻有電視機的節目在喧囂地發出噪音。
她閉上眼睛。
最喜歡吃的東西……
她的睫『毛』在蒼白的麵容上顫抖。
不……
她不要去想,否則,她會死去,她會死去……
淚水慢慢滑落下她的麵頰,慢慢地,淚水浸濕她蒼白的嘴唇,又鹹又涼,趴在桌子上,她無聲地哭了……
夜『色』已黑。
路燈昏黃地照亮街道。
僻靜漆黑的角落裏——
一個高高的男孩子孤獨冰冷地站了很久很久。
透過綠洲小吃店的玻璃門,他可以看到裏麵趴在桌上肩膀微微抽動的白裙子女孩。
他望著她。
嘴唇痛苦地抿緊。
他能看到她。
而店裏的人卻無法自光明中看到被夜『色』籠罩的他。
小吃店的玻璃門在夜『色』裏開開合合。
尹堂曜僵冷地站在黑暗中。
她在明亮的店裏哭泣,淚水和悲傷仿佛就在伸手可及的距離,但玻璃門擋開了他和她,開開合合的玻璃門,夜風吹過,路燈在玻璃上反『射』出冰冷的寒光。
為什麼,為什麼什麼都不肯告訴他,她的過去他沒有來得及參與,就永遠也沒有參與的機會了嗎?
尹堂曜沒有來上課。
若是在以前,他不來上課一點也不新鮮。事實上,暑假開學後的那幾個星期他天天來上課,既不遲到也不早退,既不打瞌睡也不跟老師吵架,甚至也不踢門了,回答提問竟然可以得到老師誇獎,才使得國貿二班的同學們驚得眼珠子快要掉出來了呢。
可是,尹堂曜一連兩天沒有來上課,教室裏卻莫名籠罩著一種詭異的氣氛,好像有什麼在醞釀,就像暴風雨來臨前令人窒息的死寂。
上午的課結束了。
國貿二班的同學們陸續收拾東西走出教室。
鋼筆在手中呆呆地握緊,書頁翻開著再沒有繼續翻動,小米渾然不知已經下課了,她呆呆地望著窗外樹上的鳥兒發怔。鳥兒拍拍翅膀,撲喇喇飛上藍天,陽光將雲層照耀得薄如蟬翼,令她的眼睛一陣刺痛。
一個高高的身影將發呆的她籠罩。
她怔了怔。
然後,狂喜地回頭:
“你——”
不是……
眼神由激動轉為黯淡,不是他,站在她身邊的那個人不是他,而是鄭浩揚。她低下頭,心裏空『蕩』『蕩』的。已經兩天沒有看到他了……
“還好嗎?”
鄭浩揚沉聲問,漆黑的眼底壓抑著某種感情。
“嗯。”
她回答,手指翻動書頁。
“你跟他……又吵架了嗎?”鄭浩揚凝視著她說。
“呃?”
鄭浩揚苦笑,告訴過自己不要再去打擾她,她終究不會看自己一眼的。但是看著她這幾天失魂落魄的模樣,卻仍舊無法做到無動於衷。
“昨晚尹堂曜那小子打來電話,他讓我告訴他……”
忽然——
一陣陣驚呼從教室外麵傳來——
“哇!”
“天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