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朗月在離京城尚有十裏的獅子山麵館歇腳。
先問小二要了一水袋水往黑浪嘴裏灌，黑浪便跟個人似的揚著脖子咕咚咕咚往肚裏咽。
小二端著茶水壺有些愁眉苦臉：“小公子，您這馬也忒破費了，小店這上好的竹葉涼茶，那是特意供給來往客官解乏消渴的”。
一袋子水灌完，顧朗月又要拿水壺往水袋子裏接。
小二眼巴巴看著，又不好跟顧朗月搶：“這一壺也得三文錢呐，小公子，您這都第四壺了”
馬是好馬，茶也著實是好茶，顧朗月往昔同父兄偶爾路過這個麵館，也常坐下來喝一壺。想起父兄，顧朗月垂下眸子，黑浪不喝了，應是喝飽了。
顧朗月晃晃水袋，見還剩老多，直接往自個嘴裏灌。
喝得有些急，茶水從嘴角溢出來，順著脖子往衣襟上撒，加之連日來風餐露宿而灰頭土臉的模樣，襯得越發邋遢。
仿似看不見小二越發鄙夷的臉，拍了拍黑浪的肚皮：去吧，不許走遠。
黑浪便得得的扭著屁股往茶棚後頭的草稞子那尋吃的去了。
“來碗麵，大碗的”
“好哩，素麵一碗，大碗”小二吆喝著就要往後廚去。
“要牛肉麵。”顧朗月揪著小二衣襟，說得分外認真：“多放肉！”
小二打了個磕巴：小公子，這多放肉可是貴。
一副顧朗月付不起銀子的樣子。
顧朗月真的付不起銀子，她已經多日沒好好吃過一頓飯了。
下山時候走的急，原本打算順了二師兄的小金庫好做盤纏，想想二師兄攢錢攢得辛苦，便算了。三師兄錢都換了酒，應是比她還窮。老頭子那裏，她不敢招惹。臨了，就去廚房包了大師兄前日蒸的幾個饅頭，想想自己飯量大，又多包了幾個。縱是如此，這些幹糧加上平日攢的幾個銅板也沒堅持幾日。
於是，從蜈蚣山回京的這一路，她同黑浪便同難民一般，一個找草吃一個找野果吃，饑一頓飽一頓。
眼見得顧朗月不說話，小二臉色便開始嚴肅起來：“小公子，素麵十文錢一碗，加上您剛才喝的四壺水，共計二十二文錢。小店利薄，概不賒賬”，說著便向顧朗月伸出手，手心朝上。
這是要先付錢再吃飯的意思。
顧朗月有些不高興，縱然沒錢，她也沒想過要吃霸王餐，然她這會卻實實有些想吃一吃。
於是，顧朗月歎口氣開始解腰上的鞭子。
店小二一臉戒備的看著她。
顧朗月的鞭子是她九歲時阿姐派人送她的生辰禮物，金絲摻著牛筋絞成的鞭梢，握把上卻是薄金包了幾顆寶石。彼時她人小不識貨，寶石被三師兄騙著一顆一顆都摳掉換了酒，還剩下包著的那層薄金。眼見的二師兄看著那層薄金的眼神越發火熱，大師兄實在看不下去，便尋了破布把黃金握把給一層層裹了起來。
顧朗月練功練得勤，這麼多年，握把上的破布也換了好幾茬，那層黃金卻一直在。
顧朗月把鞭子放店小二手裏。
店小二有些錯愕，打量鞭子一眼，那樣子有些不屑一顧，又把鞭子扔顧朗月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