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重進的深宅大院裏,書房還亮著燈,侯斥崇坐在太師椅內,仰頭看著有些模糊的房頂,心裏想著目前的處境,眉頭皺了起來,雲烈大人已經安全地離開,他不該再在這險地呆下去了。
恍惚中,侯斥崇想起了夜襲驛站的那晚,他和阿史那雲烈的對話。
“大人,我們這樣做,秦國人…”
“大秦會攻打突厥,這是無法避免的一仗,不過隻要將一切事情推在死去的‘我’身上,王庭再向大秦上表請罪,割地賠些黃金,就無事了!”
“…那我們今夜這樣做是為了什麼?”
“大秦是不會讓自己的北疆有強國存在的,鮮卑,烏桓,高車,柔然,他們就是我們突厥的前車之鑒,在大秦做好戰備,對我們進行全麵的戰爭前,我們必須打亂他們的步調,現在的突厥還接得下起大秦倉猝發動的戰爭,隻要讓他們覺得我們的實力已被擊垮,我們就可以韜光養晦,靜待時機。”
“我不想我們突厥被大秦惦記在心裏,所以就先讓大秦以為削弱了突厥的實力好了。”這是他在離去前對自己說的話,侯斥崇心裏想到阿史那雲烈那張從來沒什麼表情波動的臉,心裏忽地打了個寒蟬,他想自己是不是也和白奴一樣,隻是被舍棄的一枚棋子,是讓秦國人削弱的突厥實力中的一點罷了。
侯斥崇猛地從椅子裏跳了起來,他發覺自己越來越不能信任阿史那雲烈,什麼挽回‘雲’的損失,秦國人動作神速,他們根本無法有所作為,再繼續呆在這裏,他隻會和‘雲’的人一起滅亡。
“哼,我可不會陪著他們一起死!”自語間,侯斥崇吹熄了燈,推開書房的門,走了出去,身影消失在了如墨的濃重夜色裏。
倚翠樓內,李昂躺在以白狐皮所鋪的軟榻裏,閉目養神,長刀就靠在伸手可及的地方。不遠處躺在床上的兩個青樓姑娘看著這個一臉冷峻,進來後就讓她們兩個上床睡覺,自己卻躺在軟榻裏的英俊公子,心裏胡思亂想著。
一個姑娘膽子大些,她忽地下了地,小心翼翼地走向了李昂,不過她還未走到李昂身前五步,就聽到了那好聽但卻透著冷意的聲音。
“夜色已深,你還是回床上好好睡一覺,我不需要你們侍候。”李昂睜開眼,看著那站定的姑娘道,心裏想著那些也在客房裏休憩的虎豹騎,不禁有些後悔聽了那個東廠密探頭子的話,雖說是離那兩處宅子近了些,可是…看了眼隻是身穿薄紗,隱約看得見裏麵肉色的兩個姑娘,他輕輕搖了搖頭。
看著又閉上眼的李昂,那膽子大些的姑娘回到了床上,和同伴躺進了被窩,隻是仍舊看著在嗤嗤燃著的紅燭下閉目養神的英俊公子,睡不著覺。
很快,夜已五更,聽到更夫的敲更聲,李昂的耳朵動了動,緩緩睜開了眼,這時,房門也被推了開來,龜奴打扮的東廠探子走了進來,在李昂耳邊悄聲說著什麼,讓床上的姑娘更加奇怪。
“讓他們繼續跟著那個人,沒有我的命令,不準輕舉妄動。”李昂從軟榻裏站起,朝那龜奴吩咐道,扯下了身上披著的寬袍華服,露出一身黑色的輕甲軍服。
這時,本應寂靜無聲的青樓裏,響起了無數的腳步聲,湧向了李昂所在的房間,“參見都尉!”齊聲的參見聲裏,三十六名虎豹騎同時朝李昂行了軍禮,隻看得床上兩個未睡的姑娘呆了。
“很好,出發。”看著虎豹騎眾人毫無倦色,精神十足的臉龐,李昂拿起長刀,點了點頭,大步而出。
“喏!”如雷的應聲裏,虎豹騎緊隨而上,亦是驚醒了那兩個呆住的姑娘,對她們來講,這是一個難忘的夜裏,她們遇到了一個一輩子不會忘記的男人,盡管那個男人沒看過她們一眼。
一道煙花,忽地驚破了開始微明的天空,在猶自黑暗的天空迸裂出一團璀璨的光。看著這盛開的煙花,四十六處房頂上,持弩的斥候們心中振奮,他們彎了彎有些僵硬的手指,瞄向了街上剛從宅子裏走出的突厥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