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證據(2 / 2)

電梯,從23樓冉冉而下。我不能再等了,也許隻是一秒鍾光景,信封就會不翼而飛。我衝上樓梯,衝上八樓。鑰匙,我在手袋裏摸索了好一會,翻過小外套,翻過雨傘,翻過錢包,翻過紙巾,在我要把整個袋子的東西倒落在地的時候,我摸到一串鑰匙。

房間的書櫃裏放雜誌的地方。我開門,朝目的地奔跑。跪在地上,我急促的翻那夾雜著些資料的厚厚一疊的雜誌,黃色的信封,黃色,黃色……

找到了!我迫不及待的把它抽出來,由於太用力,兩本雜誌掉落在地。信封沒有封住,我伸手進去,手指觸碰到幾張紙。拿出來時候,我曾有瞬間的猶豫,知道,是不是真的比不知道好?但是獲得真相的渴望吞沒了我,我停頓的手指很快行動起來,把紙張置於我眼前。

這是一份複印件。一份表格的複印件。映入眼簾的是日期、鍾建華、100000元,第二行是日期、梁錦康、500000元、75000元,後麵每行的格式都差不多,不同的是人名和金額,我快速翻閱,最後一頁的末端,是手寫的、明顯是附加上去的:恒泰擔保有限公司。擔保公司?顧毅?這是什麼複印件?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再次從頭看起。原來在表格上端還分有“收:”“支”兩欄。收、支,收入和支出?

冷汗,從額頭滴下。這是一本賬本!呂清給我的,竟是顧毅的擔保公司的賬本的部分內容。這個呂清,是怎麼弄來的?!她想告訴我什麼?她憤慨的聲音響起:“現在經營的擔保公司是非法集資、放高利貸,甚至還會鬧出人命”,為了求證呂清的話的真假,或者說,為了證明呂清的話的真實,我摒棄種種雜念,仔細的研究賬本。

靜心細看,我看出了端倪。鍾建華,放貸10萬元,每月收取利息5000元;梁錦康,借貸50萬元,支付第一個月利息75000元,第二個月是161250元,很可悲的,梁錦康5月份借的錢,到賬本的最後一頁7月31日用括號注明欠本息591687.5元——他從7月起,就沒有還錢了。

高利貸。

我滑坐在地上,信封及薄薄的紙跌落在地。

我現在明白為什麼譚昱超欠下的債連一輛奧迪、兩套房子都還不上了。非法集資、放高利貸,呂清,她早知悉一切,等待我做出決定。我該如何?看著腳邊的證據,也許可以證明恒泰非法集資的賬本,我茫然無措。

大義滅親。從小接受的教育告訴我,當親友與正義相悖,應該大義滅親。古有老父血書求殺禍國之子,今有窩藏罪和包庇罪懲罰不揭發親人犯罪,而我,手握顧毅的犯罪證據,很應該把它交給公安機關,更簡單的,是交給徐建華。

然而,我可以嗎?親手把顧毅送進監獄,再去監獄探視他?我如何可以麵對他?撇開他對我的遷就和疼愛,他對母親住院花的大筆錢?對父親的病的資助?我可以罔顧嗎?

走廊上巧怡的孤單哭泣、譚昱超捂住臉的手的指縫裏的淚滴、巧怡悲痛的哭喊聲“夏雲,我恨死高利貸了”在回旋,我歎息,這賬本裏,還有多少的譚昱超?我能熟視無睹嗎?

尖銳的鈴聲陡然響起,我跳將起來,是手機。“夏雲,你去哪了?你的稿件呢?總編要看,下午他有事不來辦公室。”黎建軍的聲音有些著急。我愣了愣,稿件?“我放在桌上”,我終於記起珊姐說上午要給總編看第二稿。“沒有,我們已經把你的整個辦公桌都找遍了,你是不是帶回家了?”他語氣確鑿。帶回家?我明明在辦公室改好的,接了電話……是了,我醒悟過來,視線轉到地上,翻開上麵的紙,果然看見稿件。早上回家時太慌亂,竟一直手拿稿件而不知,我回答道:“哦,是被我帶回家了,我現在就回辦公室。”

我撿起信封、賬本複印件和稿件,一股腦抱在胸前,無力的靠在書櫃上。回辦公室,然後呢?這,呂清給我的燙手山芋,怎麼處理?藏在手袋以備上交?還是,幹脆燒掉?

房門被推開的聲音驚醒了我。我本能的站直身子,緊盯門口。我一定臉色蒼白、疲憊不堪吧?因為顧毅看起來吃驚而疑惑。“小雲,你怎麼回來了?”擔心的他欲走向我。

潛能,每個人都有潛在的能量。這一刻,我看到了自己的潛能。讓我難以置信的,我振作的笑笑,心髒怦怦的跳卻動作自然的把手裏的一疊東西塞進包裏,而且,第一次的,謊言不假思索的從嘴裏溜出:“我忘記帶稿件去上班,剛回來拿。”

他顯然相信了我,邁出的腳步拐了個彎,走向衣櫃。他拿出一套運動服,大概下午約了人去打球。我再一次看清自己的潛能:我鎮靜的從他身邊走過,鎮靜的說“我趕著拿稿件回去,我走了”。他喊住我:“小雲,阿三送你去”,生怕節外生枝的我不敢提出他怎麼去上班的疑問,嘴裏應著“好”,走出房門。

一出房門,我繃緊的神經鬆下來,一路小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