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走到母校門口。時值暑假,學生放假了,校園裏靜悄悄的。
坐在操場的階梯上,我仿佛看到那個上體育課藏在樹下乘涼的女孩,那個過去的我。
“小雲,小學、初中、高中,你最喜歡哪個階段?”顧毅冒出個與他的成熟風格迥異的問題。我歪著腦袋想了想:“高中吧。我覺得,一個時間段的意義,在於那個時間出現的人。三個階段,高中的時候有呂清,她是我到目前為止最好的朋友,因為有她,高中的回憶就變得美好了。”“你喜歡在S城住嗎?”“喜歡啊!”我不假思索的回答,但馬上發覺不妥,於是又說:“我也喜歡在C市住,喜歡和你一起。”
“我們開車進城的時候,在路上看到那邊建了不少樓盤,是吧?”顧毅今晚有點像對世界充滿疑問的少年。“是的。那邊原來是郊區,我上大學時開始發展,建公路、樓盤、商場,慢慢變成了新城區。這邊就成了老城區,剛才我們走的那條河邊的路的盡頭,是最早的城區,好多房子已經成危樓,聽說要強製拆掉。過幾年我回來,恐怕人是物非了。”我用懷舊的口氣說。
一直望著前方的顧毅轉過來,認真的看著我。我以為我的臉上有什麼東西,摸摸臉頰,沒有。
正疑惑間,他開口了:“小雲,爸媽身體畢竟不是很好,離我們那麼遠,我想托S市的朋友幫忙找個保姆給他們,做飯、打掃衛生什麼的,好不好?”
他誠懇的目光中竟有些許的卑微,那樣懇切而小心翼翼,似乎我一拒絕,就會刺傷到他。我抗拒的心在融化,一個聲音在心底響起:接受他的愛,讓他照顧你吧,夏雲。
我微低頭,輕聲說:“謝謝你,顧毅。”話音一落,我感覺到他全身鬆懈下來,甚至幾乎聽到他鬆一口氣的聲音。
他重新望向遙遠的地方:“小雲,遲點公司資金周轉過來,我們在新城區那邊買套房子給爸媽,即使他們去C市住,始終也會回來看看。這是你們的家,對吧?”
我的眼睛有些濕潤。是嗎?顧毅,你總能看懂我,你了解我對這片故土的深深眷戀;你總為我著想,為我賣房、買房,似乎我過得好是你努力的目標。也許你確實如呂清所說,曾傷害過不少人,但你已經在用心的生活,用心的愛著我,讓我們一起丟棄過去,好好把握現在吧。
我什麼話也沒有說出口,我隻是挽住他的胳膊,對自己說:就讓呂清說的話,永遠的爛在我心裏,當作從未出現。
第二天上午,顧毅安排好請保姆的事,交待了母親養病的注意事項,因為他要趕回公司,我們就匆忙回C市了。快到雜誌社,阿三問我:“嫂子,你上班還是回家?”
我看了看顧毅,我已經請了今天的假,如果顧毅不忙,我就在家休息。顧毅明白了我的意思,他說:“我有點事,晚上要晚點回來。”
我對阿三說:“我去上班。”
坐在辦公室,我仔細的看這期收到的稿件。我們的雜誌辦刊時間不長,定位是城市雜誌,旨在體現C市的風采,經濟、時尚、人文、健康…可以說,除了政治和娛樂八卦外,其他的都全了。我總共負責兩個欄目,一個是對三兩個有代表性的人物進行專題報道,我已經做完采訪、寫好草稿,再修改一番就可出第一稿了。另一個是關於生活感悟的。每一期,我設定一個主題,對外征稿,再在投來的稿件中選出幾篇進行編輯。C市熱愛寫作的人多,每期都有幾千人投稿,按總編的說法,要挑出風格各異、體現時代特色、緊跟熱點話題的文章。前段時間母親住院我沒有心思挑選,現在才開始看稿件。
“夏雲,有人找你。”喬敏敲敲辦公室的門,衝我喊。
一行低頭工作的人望向我,來雜誌社一年了,第一次有人找我。
一進雜誌社的大門,是一張較高的桌子,我們稱前台,是喬敏的辦公桌,她負責人事、行政等。她後麵是呈直角形的一排辦公室,依次是廣告部、發行部、編輯部、會議室、副社長室、社長室。
懷著納悶走到前台,我看到並沒有人等著。我奇怪的問喬敏:“找我的人在哪裏?”
喬敏朝大門外努努嘴。
我走出大門,一個身穿休閑服、身形挺拔的陌生男人背對我站著。我聞到陣陣煙味,他在抽煙。
“你好,請問,是你找我嗎?”我禮貌的問,心想,他應該找錯人了吧,這人看起來不像有文藝氣息,會投我的欄目的稿。
他把煙丟掉,用腳踩滅煙頭,轉過身來。是一個中年男人,眉目中有著深邃和凜然。
他從上到下快速的看我一眼,我有種被透視的感覺。
“你好,我是市公安局的徐建華,有點事想麻煩你和我走一趟。”他出示他的工作證。
工作證上的職務欄寫著:C市公安局刑警支隊副大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