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梁皇城,長安。
長安坊市車水馬龍,飛閣流丹,樹立各色賭坊酒肆,高閣酒樓,一片熙熙攘攘,小販的叫賣聲傳遍熱鬧的長街。
鱗次櫛比的樓閣中,一座金碧輝煌的高塔屹立在長安城正北,當今皇帝沉迷道佛之教,故建此金塔,名曰,攀雲塔。
這裏是都城長安,天下最有名的商賈皆聚於此。
而此時,在這條充滿煙火氣的長街裏,一間小酒肆冷冷清清,與這熱鬧的氛圍格格不入。
酒肆裏沒有客人,隻有兩個在酒桌前對坐的男子,麵前擺著一盤殘棋。
殘棋黑多白少,白棋被逼到了棋盤的角落。
爐子上溫著一壺酒,徐徐熱氣從酒壺口升起。四月桃花盡落,爐上的酒正是當下最時興的桃花酒。
濃鬱的酒香浸滿了這間小破酒肆。
對弈的兩人,一個耄耋老者,一個年輕男子。
“唐嚴死了?”
男子執子落子,神色淡然,若有所思地看著這局僵棋。
“死了。”
老者接話,撚了一顆白棋,白眉微蹙,似乎被眼下棋局難住,舉棋不定。
男子耐心地等著老者落子,待白棋落在棋盤上,男子展顏一笑,手中撚著的黑棋從容落下。
白棋立刻陷入死局。
“您輸了,先生。”
老者無奈地笑著搖了搖頭,慢吞吞地扶著膝蓋,從坐榻上站起身來:“人老了,技不如人嘍。”
就在老者轉身的一刹那,一把雪白的長劍瞬間刺穿了他的胸膛。
老者雙目圓睜,嘴唇顫抖,潺潺鮮血從他口鼻流出,浸濕了花白的胡須和胸前的衣裳。
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老者的身體隨著長劍的拔出慢慢倒地。
男子依然是那副溫潤的麵龐,唇角帶笑,臉上濺著幾滴鮮血,接著老者的話說了下去。
“是啊,先生老了。”
四月乍暖還寒時候,破敗酒肆裏一片清冷,這劍上溫熱的鮮血和那壺酒一樣,還冒著熱氣。
男子笑容不減,微微垂眸,慢悠悠地用老者的衣衫將劍上的血拭去,把劍收回了鞘中。
伸出拇指拭淨臉上的鮮血,男子負手,跨過地上老者的屍體,從容地走出了這間破敗的小酒肆。
邁出冷寂的酒肆,長街上熱鬧沸騰的人聲瞬間填滿了雙耳。
男子眯起眼睛,負在身後的手指慢慢摩挲著手背,似乎在感受長街裏這股熙熙攘攘的煙火氣。
“大人。”
一個身披蓑衣,頭戴鬥笠,一身挑夫打扮的高個男子從小巷的陰影處走了出來,對著男子恭敬地頷首。
“把消息散出去。”
“是。”
挑夫領命,按了按頭上鬥笠,再次消失在了陰影裏,男子在酒肆前站了片刻,便負著手,不緊不慢地走入了長街熙攘的人群中。
節日將近,長安的街上不乏雜耍藝人,瓦肆這兩日新搭了皮影台子,吹吹打打,連篇唱詞,被瞧熱鬧的人們圍的水泄不通。
男子慢悠悠地走過去,站在人群外,透過人群,目光準確地落在了那戲台子上。
唱的是《荊軻刺秦》第三幕,燕太子丹去請刺客荊軻。
“荊軻要上場了。”
“來了來了。”
“主角兒出場了。”
人們興奮地交頭接耳,在男角兒上場後一陣歡呼。
男子溫潤的眉眼彎了彎,唇角向上彎起,負手轉身,不再看剩下的曲目,徑直朝另一個方向走去。
“是啊,要上場了。”
……
一晃數月,關州城郊。
臨近關州城,一處常走的官道兩旁滿是垂楊垂柳,正是七月光景,關州偏北,柳樹的葉子已經枯黃。
風一吹,枯葉成群結隊,晃晃悠悠從樹上落下來,鋪滿了崎嶇的小道。
寂靜的官道上,由遠及近傳來了一陣清脆的馬蹄聲。
一匹黑色的高頭大馬從小道一端遠遠疾馳而來,幾乎瞬間就到了眼前,馬蹄飛揚,踏著細碎的黃葉從小道上呼嘯而過。
駿馬的身形已經快成了殘影,而馬上俯身策馬的人卻還在迎風揮鞭。
馬上人的一身青衣隨風而起,衣擺在風中獵獵作響,腦後編的鬆散的發辮隨風揚起。
黑靴緊夾馬腹,馬上的人再次揮鞭。
“駕!”
馬上的人身著男子勁裝,但這一開口,明顯是個清脆的少女聲音。
駿馬疾馳,朔風在唐皓羽耳邊呼嘯而過,額前細碎的發被揚起,發辮因為疾馳而飛揚起來。
唐皓羽微微眯起眼睛,俯身貼在馬背上,再次揚起馬鞭:“駕!”
黑馬一路飛奔疾馳,一口氣出了官道,衝出楊柳林,跑上光禿禿的垂楊坡。
唐皓羽這才輕喝一聲,雙腿夾緊馬腹,放慢了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