擠出喧鬧的農貿市場,趙揚提著剛買的滿滿一手海鮮瓜菜,帶著來不及擦拭的滿頭大汗勿勿走過大街,拚命的往家趕.
剛過而立的趙揚學曆不高,大學專科藥工畢業.家在蘇北農村,但人機靈腦子好使,在南京打拚十年從最低層的商場銷售員到今天也在南京紮下拫來.現在也擁有了自己的商貿公司.老婆還是剛來南京時認識的,很嫻靜很文雅的福建女孩.經過七年漫長的熱戀到如今剛好結婚三周年.倆人感情牢固,十年如一日.隻是因為忙於事業還沒有自己的愛情結晶.今天是他老婆農曆生日,趙揚在公司裏裝著忘了這日子的樣子,騙老婆說晚上有應酬不一起回家吃飯了.想著老婆應著好時的那付委屈表情,想著等她回到家看到自己給她準備的海鮮大歺時的那種神情.趙揚不由的加快步伐向著街對麵的停車場衝去.
不枓拐彎處飛快的駛來一輛汽車,狠狠的撞在趙揚身上.呯的一聲,趙揚聽到撞擊聲刹車聲,卻沒有感覺到痛.隻是覺得自己飛了起來,慢慢的慢慢的滿天白雲像柳絮把他包圍了起來,四周一片白,輕飄飄的輕飄的什麼都知道了....
冷.冷.冰一樣的冷.趙揚覺得自己一身冰涼,冷到骨子裏去,覺得通身好象沒有一絲熱氣.自己是不是死了.
趙揚想起最後聽到的刹車聲撞擊聲,努力的想睜開眼睛,但自己的眼片好象有千斤重一樣,再怎麼用力也睜不開.
幽幽的,幽幽的,不知過了多久.趙揚忽然聽到身邊有人說話,"謝謝各位街坊鄰居叔叔大嬸了.大家請回吧!絮兒這裏拜謝,大家了大家幫著小女子三天.現在什麼家什都備齊了,還請大夥明天再搭一下手,把我家夫君葬在公公婆婆墳邊.一家也好團聚.‘一個弱弱的女聲說到.
邊上一個蒼老的聲音說到"趙家媳婦,你就放心吧!大夥鄉裏鄉親,誰家有事大夥誰沒幫著襯著.大夥明天一早準到.隻是你也快把門關上,冷,早點拾納拾納.明天還有的忙呢!"說完又傳來一陣七嘴八舌的寬慰聲,道別聲,直到關門聲才又一片寂靜了.
趙揚覺得身邊站著個人,一隻小手輕輕的在自己臉上輕拭著.小手軟軟的,很象老婆的手.一滴水珠滴在趙揚臉上.還是那個弱弱的女聲;"夫君你就這樣去了,留下絮兒一個人怎麼辦?絮兒從小沒娘,婆婆把絮兒當親生女兒看待,有什麼好吃好穿的都留給絮兒.隻可惜婆婆六個月前跌倒就一病不起,早早走了,夫君,雖然從我進趙家門起一年多來你一直病在床上,話也沒說幾句,但你清醒時總對著絮兒笑.絮兒心裏就甜吱吱的,日子就有盼頭.可你這一走,絮兒心裏空洞洞的.這日子絮兒沒法撐下去了,絮兒也跟著你去吧!也好在一起照顧你和公公婆婆."
趙揚用盡力氣終於睜開了一絲眼來,身邊一個身影正一手拿著一把剪子往自己的喉管紮去.
"別"趙揚一急也不知從那奔來的力氣從嗓子眼擠岀一聲來.
"啷."剪刀落在地上.絮兒聽見了這奇詭的聲音也不禁駭得向後一退,隨即瘋了似的撲了上前,雙手在趙揚臉上一陣摸索."夫君,夫君,你別嚇我,別嚇我."絮兒頓時淚如雨下,就在她放棄一切決心和夫君一起去的緊要關頭,好象聽到夫君的聲音.從心底深處不由得湧岀一絲希望,同時也讓她忘記所有的恐懼.
"沒事,咳.咳.我沒事.你有沒有事."趙揚終於緩過一囗氣,來借著絮兒的雙手從棺木裏坐了起來.
屋裏一盞豆大的油燈閃爍著蒼黃的光芒,眼前的女孩一身粗糙的白麻布的孝服,頭上係了白絹,鵝蛋臉兒兒十分清秀,滿臉淚水,長長的眼睫毛也沾滿了淚珠,小鼻頭也凍得通紅,喉嚨上還有一個小眼正在往外滲血.她正眨不眨地看著他.
"這是怎麼了?"趙揚不禁一陣頭暈.自己不是被車撞了嗎.怎麼又會到了這裏.看這油燈,看這屋裏的家什,看這眼前小姑娘的一身衣著,看自己的一身長裳,分明是自已好象借了不知誰的身體還魂了.趙揚本身就是無神論者可這也太詭異了.
絮兒瞪大了眼睛一霎不霎地緊緊盯著他,淚水漸漸朦朧了她的眼睛,好半晌,她忽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這一聲哭,哭得趙揚本來就冰凉的後背好象又加上一股冷嗖嗖的寒意,從腳底一直透到後腦勺.這要多少心酸和委曲,才能哭得這麼撕心裂腑呀。
絮兒哀哀地哭著,雙手緊緊抓著棺木,生怕一放手就會萎頓到地上去。平時隻是無怨無悔地照顧他,以盡夫妻之道罷了,嫁過來一年多,兩個人甚至沒有說過幾句話,其實兩人間還談不上深厚的感情.還比不上婆婆和她的婆媳之情
但是現在她才知道,他對自已來說意味著什麼,有多麼重要.哪怕他隻有一口氣在,都是自已的男人,有他在,這個家才不算完,才算有個頂梁柱.他也不在了,這個家也就不在了.所以她甘心和丈夫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