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陳舟和葉珩

在北方,十月,已經進了深秋,天氣由涼轉冷,風開始變得刺臉,黃葉差不多要落盡,太陽也一天比一天爬得晚,人開始貪戀起被窩的溫度。但總的來說,還是個溫度正好,陽光正好的時候。

陳舟已經習慣了早起,生物鍾總是在六點準時敲醒他,一睜眼,就再也睡不著。

天正剛亮不久,東邊暖黃淡白的太陽隻露出一個腦袋尖,天色還半深不淺著。平時這個時候,葉珩還在一邊做夢。這孩子起床氣重的很,而且很容易被吵醒,陳舟起床的動作往往要小心得不能再小心,半點聲響都不敢弄出。

但今天,陳舟要弄醒他。

這要源於葉珩不知道發什麼瘋產生的一個想法——他要考研。

剛開始聽到這話,陳舟還以為他要考明年的研,沒想到,這丫居然要考今年的研。那離考試,可就倆月時間了啊。

而且他要考的不是本專業。他要考犯罪心理學。

陳舟一下子懵了,這不是找死呢嗎?

那能怎麼辦,祖宗有這種雄心壯誌,做孫子的能一盆涼水潑上去嗎?什麼都別說了,伺候著就是了。

祖宗讓叫醒,就不能是推醒搖醒摸醒日醒。

以上,陳舟都試過,最後一項,差點把後半生性福搭進去。

至於怎麼個叫醒法,就比較講究。如何才能讓葉珩醒得舒舒服服的半點怨氣都沒有,陳舟思考了一晚上。

於是他歎了口氣,轉過身來,伸出手從腰間輕輕摟住葉珩,聽到小貓一樣黏糊糊的聲音後,靠近了些,把頭靠在葉珩肩膀上,腦袋湊過去,趴在耳邊輕輕地喚了一句:「珩珩?」

葉珩在睡夢中懶洋洋地:「嗯……」

陳舟沉了沉嗓子,拖出一點沙啞動情的音來:「寶貝兒,幾點啦?」

葉珩一巴掌糊在他臉上,揉了揉,呢喃道:「三四點吧……」

陳舟無奈,手臂收緊抱住了他,親了親那軟軟的耳垂,含住哈氣,「有沒有餓?起床給你煮點餃子吃不?」

「才幾點呀,天還沒亮堂呢,再叫揍你……」

「那是我沒拉窗簾,」陳舟笑了,「你自己看看,六點多了,嗯?好學生不是應該起來看書了嗎?乖,爸爸抱抱。」

如他所料,葉珩一下子皺緊了眉頭,還沒睜眼呢,張嘴就要吐泡泡了。陳舟眼疾手快,一口吻了上去,把他那張能發射洲際導彈的嘴給堵住了。

一個夠深夠辣的早安吻。

葉珩在那種熱到雙目失神的氣氛中緩緩清醒過來。他最喜歡這種黏巴巴的、被熱切需要著的吻。陳舟看著他的眼睛一點點睜開、眉毛舒展,心知這小孩起床氣已經壓了過去,才從他嘴裏退出來。

兩人的嘴角拉出一段銀絲。啪嗒斷了。

葉珩伸手摸到床頭櫃上的手機,打開看了一眼,六點十分。

陳舟揉了揉他的頭髮,已經坐了起來,脫掉身上的睡衣,光著腳走到衣櫃前開始翻找自己的衣服。

陳大爺原先是不習慣穿睡衣睡覺的。他一般隻穿一條褲衩睡,頂多往身上穿件工字背心,要穿得嚴嚴實實上床對他來說簡直是個折磨。可葉珩不這樣,從小良好的教育告訴他,即使在家裏,也不能隨意赤身裸體。

這就苦了陳舟。

他覺得發明睡衣這種東西的人,大概是有病。都蓋上被子了,還穿毛的衣服?穿給誰看、誰他媽樂意看??

但是葉珩要他穿,他就得穿。就算穿起來進被窩,全身癢癢得慌,也得穿。

以至於陳舟早上脫掉它的時候,簡直就像監獄頭子放飛。

「我就奇怪了,陳舟同誌,」葉珩斜支著自己,饒有趣味地躺在床上看陳舟換衣服,「你說,刑警支隊的上班不穿警服,那也就算了,人家辦案時可能不方便太招搖,可您一小片兒警,也能不穿警服啊?」

陳舟抬頭,朝他呲牙列嘴一笑:「誰叫你老公厲害呢?」

葉珩翻了個白眼,倒了回去。

沒躺幾秒,又呲溜地爬了起來,也開始脫睡衣換衣服。

「喲,起啦?」陳舟背對著他,已經穿得差不多,剛想鑽進衛生間刷牙洗臉,「今兒我下午就回來了,午飯帶你出去吃,想吃什麼?」

葉珩穿好拖鞋走過來,從背後一把抱住陳舟。

陳舟握住他的手,任他撒嬌般抱著。

隻聽他輕輕地說:「早啊,陳舟。」

千萬句話,緩緩凝歸,像千萬條河流,彙聚成海。到最後,沒有波濤洶湧,沒有浪拍雲涯,隻有這麼輕輕一句,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