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之前在太師府前後導出的猜測令她惶然卻步,那麽今日一牆之隔的父女相認——真相猝不及防衝撞在她耳邊,她如手無寸鐵之人被推上風起雲湧的戰場。

避無可避,逃無可逃。

那句“為什麽”散在唇齒,輕飄飄的。

鬱枝心口堵了一團棉花:“奚奚,你若是太難過就哭出來罷,哭不丟人。”

魏平奚慢慢從她懷裏出來,脊背慢慢挺直。

她不哭不鬧就坐在那一聲不吭,鬱枝想了想握緊她的手,不讓她太過孤單。

遇到這事若是她,她不定得多慌亂,如此看來,四小姐果然和常人不同。

馬車一路駛進侯府,駛進驚蟄院,下車時魏平奚看不出有多難過,隻是容色淡了些,魏夫人隻當一會沒見的功夫她和鬱枝置氣。

她並沒放在心上。

女兒陰晴不定心情時好時壞,見得多了,也就習慣。

“母親,我先回房了。”

魏夫人笑著撫摸她的臉:“去罷。”

鬱枝與她行禮告退,和四小姐一前一後進了屋。

進到屋子,魏平奚一頭倒在床榻,衣服都不脫,閉上眼不理世事。

她這人別扭,脾氣大,但對魏夫人是實打實的敬重,鬱枝想起入府前四小姐與她介紹母親時的情景,那時這人眼裏有光,笑也是發自肺腑的笑。

才多久……

那光就已經搖搖欲墜有黯淡之勢。

是生了怨罷。

怎能不怨呢?

魏家這樣的環境,誰想生在這樣親情淡薄的家庭?

沒有對比還好,有了對比,見識過帝後對太子的用心栽培,對公主的嬌寵容忍,都說最是無情帝王家,可帝王待皇後情深,待子女無有不好。

與皇家比起來,這蠅營狗苟的魏家說是陷人至深的塵泥也不為過了。

生來與至親分離,糊裏糊塗過了十八年,再大度的人也會生怨。

鬱枝為她脫了靴襪,擰幹毛巾為她擦臉。

四小姐日常講究,沒沐浴便是她都不能睡在她身邊,今晚從外麵回來卻一身風雪霜寒地躺在床榻。

她是真睡假睡鬱枝分不清。

這人心機深,傷心欲絕都能瞞過眾人沒露出一絲破綻。

遑論裝睡呢。

鬱枝為她脫去外衣擦過手腳折身前往浴房沐浴。

她走後,魏平奚老老實實躺在被衾,睜開眼,眼裏刮著一場風暴。

真冷呀。

她翻過身,修長的身子蜷縮著。

鬱枝從浴房出來擦幹頭髮,掀開被衾一角躺到她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