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西門慶和我
我叫西門五年,名字像個小子,可我是個姑娘。和我玩的小朋友都說是因為我媽整整懷了我五年後才生下我,所以我才叫五年。其實,那是我爹吹得一個牛逼,還是一大號的,不過這也隻能騙騙這些十二三的孩子,我當然除外,因為我知道這其實不過是我媽的驕傲我爹的煩惱,連續五年,我媽生下五個葫蘆,一個帶把的沒有。聽奶奶說,我取名字時,我爹一邊流淚,一邊說:“媽呀,五年了啊,我天天盼啊月月盼月月盼啊年年盼,日日月月年年五年了,我,我說什麼好呢我,就叫五年吧。”奶奶每說到這裏,我都特感動,你想啊,男兒有淚不輕彈,我都把我爹感動得哭了,那說明什麼?我爹喜歡我唄!四個姐姐,誰生下來,我爹都是傻笑,隻有我感動他了!而且深深地打動了他!後來我才知道,其實不是那麼回事兒,我爹不是被打動了,而是被打擊了,被徹底打擊了。那一年正是元朝順治帝至正三年(1338),元政府禁漢人、南人執兵器;有馬者繳官;禁止學習蒙古、色目文字;並詔令省、院、台、部、宣慰司、謙訪司及部府幕官之長,均用蒙古、色目人。當朝右丞相伯顏更是發布天下令:北人毆打南人,南人不得還手。
從我出生到現在,轉眼一十三年過去,我爹還是沒改吹牛逼的毛病,吹牛逼一吹幾十年,確實夠牛逼的,而我爹說:“其實很多人都喜歡吹吹牛逼,反正不用繳苛捐雜稅給那些蒙古韃子。”不過,我喜歡吹刀。因此,你要是經過我們的梨花鎮這個山屯子,在村口,你一定會碰見一個站在陽光下,手拿一把刀的姑娘,她撮合起小嘴唇一吹她的刀,那刀就微微發出連綿幽雅的“嗡嗡”聲,驚飛了停在她辮子梢兒上的蝴蝶,然後她把刀放在耳邊眯著細眼,聽。那就是我。把刀吹響不是很容易,我之所以把這絕活苦練成我的招牌動作,關鍵是它比吹牛逼更酷。也不是我喜歡酷,而是不能不得不酷,我是被逼無奈才耍酷。我已經一十三歲了,可我仍然一無所有,沒有像我大姐一樣烏黑亮麗的長發,沒有像我二姐一樣亭亭玉立的身材,也沒有像我三姐一樣光潔照人的牙齒,更沒有像我四姐那樣連綿起伏的胸脯,我真的一無所有,看到姐姐們天天被鎮裏的小夥子電得陽光明媚春guang燦爛,我真地想哭,於是我選擇了酷。每個姑娘都愛美,我的美就是我的酷。
不過,那刀卻還是一把殺豬刀,好像有點兒不雅,但是,有一失必有一得,也正因為一個姑娘和一把殺豬刀緊密地聯係在一起,而使老娘我更加酷,聲名遠揚。不信問問我們梨花鎮的爺爺奶奶叔叔伯伯嬸子大娘大姨媽(後來我才知道,大姨媽另有一解)等等父老鄉親,誰不知道梨花鎮的“西門吹豬刀”,不過他們都不敢叫我“吹豬刀”,他們都叫我“西門吹刀”,或者“吹刀小年”,因為他們都有點怯,怯誰,當然是我父親了,因為這刀的真正主人就是我爹西門慶,外號“西門吹雪”是也。
可我爹並不像他的外號一樣浪漫,相反,我覺得那外號對他純是一種浪費。因為他的腿像水桶一樣細,腰像鎮長朱大貴家的糧囤一樣粗,而且上街總是隻穿一半衣服,俗,太俗,簡直俗不可耐,不過還好,他穿得是下半shen衣服。其實,我覺得那樣挺爽的,有一次,我舉著我的刀想衝向街去,找朱大貴家的四兒子朱重八拚命,結果被我媽一個大耳刮子給兜了回來:“你想死啊,不穿衣服上街!”我隻來得及說了一句話:“媽,怎麼這麼多星星?”就暈了過去。
不過,誰都知道我爹的刀是最快的。每到逢年過節,他被主家請去在鎮東門殺豬的時候,總是被全鎮男女老少圍個水泄不通,後麵人看不到,急得伸長了脖子。而人們的脖子還沒完全伸出來的時候,我爹已經把豬殺好了。等他們伸長脖子,他們看到的隻有一盆豬血,一盆豬雜,一堆碼齊的豬肉,而讓他們感到簡直有點可怕地是,雪地上沒有一滴血,半空裏沒有一聲豬叫。再看我爹,早已挾著一塊豬肉走了(那是他的報酬),人們隻看見他背後腰間殺豬刀的刀光,雪白,就像是西門,風吹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