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齊國,入冬後風雪就一日日的盛了起來。

皇城隆慶宮西北偏角的雨荷殿,殘破的宮門搖搖欲墜,殿前看不見一個人影。

“咳咳咳”

一陣緊似一陣的咳嗽像撕扯著喉嚨,聽這氣息就快憋住死去一樣。

葉錦書躺在又冷又硬的床榻上,瞪著黑洞洞的雙目,臉色泛著異樣的潮紅。

剛剛一股冷風從破窗中灌進來,嗆得她幾乎背過氣去。

縱然是瘦得隻剩一層皮裹在麵上,也看得出她曾經極好的骨相。

跟張燈結彩的前殿相比,雨荷殿破敗不堪,窗戶破紙被吹得獵獵作響,地上的塵地飛揚回旋著。

院內荒草被積雪壓得東倒西歪,荒蕪得連覓食的鳥雀都不肯落下。

“真是煩死了!”

丹青不耐煩拎著食盒深一腳淺一腳趟著雪泥,“砰”踹開搖搖欲墜的木門。

“叭”

丹青將食盒摜在榻邊桌子上,激揚起塵土嗆得她掩鼻皺眉。

“要死就快點死,天天的拖著折磨老娘!”

丹青恨恨地指著麵容蠟黃枯槁的葉錦書罵:“見了你這臉就晦氣,一個死瞎子,還要姑奶奶天天來伺候!”

今日立冬,天降祥瑞,正逢新皇登基,連在隆慶宮殿前灑掃的小太監都得了豐厚賞錢,偏偏她撈著這麼個苦差事,錯過了領賞機會,丹青氣得要死。

丹青的辱罵葉錦書早聽習慣了,如今的她連個廢人都不如。

在宮中裏,奴才們拜高踩低本就是常性,她也不惱。

前殿絲竹聲聲愈加大起來,伴著鼓點,很是悠揚悅耳。

她喘著粗氣偏過頭細細分辨著,演奏的是《簫鼓賀新歲》。

遙想當年,冊封她為太子妃時,宮裏最好的樂師用鍾鼓蕭胡奏了整整一天一夜。

這曲調歡快,光聽著就讓人覺著滿心的歡喜。

葉錦書扯扯嘴角,露出一絲淒厲,如今她聽來竟像是莫大嘲諷一般刺耳。

“今天立冬?前殿可是什麼有喜事?””

待喘氣平緩些,葉錦書不禁輕聲問道。

她模模糊糊記得,往年還在閨中時,立冬當天是要圍爐的。

全家人等父親下朝,熱熱鬧鬧地聚在堂中,上好銀炭燒得旺旺地,喝著酒水吃著爐中菜肴,說笑間齊樂融融,好不開心。

“哼!今日聖武皇帝登基,你這廢人也配問?”

丹青不屑白她一眼,捂住口鼻退後一步:“真是臭死人。”

葉錦書躺在床上三月有餘,背後褥瘡早已潰爛,又沒人為她清洗上藥,渾身散發著陣陣惡臭。

雨荷殿以前的使喚小太監都避得遠遠的,她又不能動彈,搞得穢物滿床都是,臘月的寒氣也掩不住刺鼻臭味。

葉錦書早都無所謂,旁人卻聞之欲嘔。

丹青低頭瞅到鞋上雪泥,心疼不已,年前才做的新鞋,今天趟雪過來弄得鞋麵都濕了。

一想到本就不多的月銀又要重做一雙,她就怒氣衝衝:“真是倒了大黴,要來這晦氣地方,還管你這災星!”

丹青越說越氣,恨恨地一腳踹上矮榻,直撞得木榻連搖幾搖,發出咯吱聲,怕再搖幾搖就要塌了。

連新帝也有兩月不過來,怕是早就抱著新人忘記還有這舊人了。

宮裏麵,連落魄的狗都可以踢上幾腳,何況是一個快死的前朝太子妃!

“聖武皇帝?”葉錦書淒厲一笑,心底無限悲涼:“他...終於...還是登基了?”

“這個瘋子!”

一絲血淚從她幹涸眼眶滑落:“我應該早就殺了他。”

懊惱,悔恨,自責堵滿胸腔,似一團毛球堵住喉嚨,讓她無法呼吸。

“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