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內閣的議事廳裏沒有其他人。
但看得出來,呂皇後已經在這裏坐得有一會兒了,而她要見的人應是已經走了,或者還沒來?
長平公主還困在剛才的情緒裏,見到母親的麵容,心裏突然一陣委屈,進門就撲進母親懷裏。
“好了,我都知道了。”
呂皇後輕輕一笑,寬容地抱住女兒,輕撫她的後背,一邊安慰道:“沒關係,交給母後來處理就好!你今後不會再看到那張討厭的麵孔了。我會削了他的爵位,讓他滾回他該待的地方去。”
長平公主點點頭,卻是莫名一陣酸楚:“可是母後,我不明白……”
她坐在母親腿上,淚水漣漣道:“我有最高貴的出身,最好的資源,我勤奮刻苦,連楊先生都說我是最好的學生!可是,我得到了什麼?難道我這麼努力,就是為了跟一群廢物在一起消磨時光?而我竟還要被他們羞辱?!這不公平!”
“世界本就是不公平的。”
呂皇後微笑地看著她,拭去她臉上的淚水:“但是真正的強者,從不會憤世嫉俗,更不會抱怨生不逢時、把責任推給環境和時代。我們不要找原因,隻去找方法。”
長平公主沮喪道:“可是,讀書又有什麼用?我再優秀也成不了太子,也沒有機會治理國家。”
“是的,讀書不能帶給你權力,但是能給你得到權力的智慧。”呂皇後指著文華殿的方向:“而你的對手越愚蠢,你贏的機會就越大。”
長平公主擰著眉頭,想了半晌:
“……您說得對。”
今天的長平公主像往常一樣,一身樸素的桃粉色衣裙,沒有任何華麗的首飾,普通得像個尋常人家的姑娘——但是在偌大的皇宮之中,即使她打扮得如此平凡,也沒人不認識她,更沒人敢無視她的存在。
呂皇後寵溺地伸出手,撫摸她的頭發。
那是一雙典型的貴婦人的手,豐潤細滑的手指上戴著碩大的翡翠和寶石,白如凝脂的手腕上是一對金燦燦的手鐲。
長平公主抬起眼,見母親的發髻平整,戴滿了光彩奪目、冰冷華麗的珠翠首飾,盡顯皇後身份的高貴雍容。
她問:“我將來,也要變得像母後一樣嗎?”
“不,我所作的一切,正是為了讓你可以不必像我一樣。”
長平公主也曾經像同齡的小女孩一樣喜歡美麗的衣服和漂亮的首飾,但母親卻說:如果你頭上插滿了珠翠,還如何蹦蹦跳跳地到處玩耍?你一跑,發髻便鬆了,發釵就會掉下來;而穿上了美麗的衣服,你會因為舍不得把它弄髒,而失去很多自由的快樂。
即使是黃金玉石打造的,枷鎖也終究是枷鎖。
“在他們的這種遊戲規則中,你是沒有機會勝出的。”呂皇後繼續說道:“你想要得到什麼,就要憑自己的本事去爭!”
說到這,她望著長平公主的眼睛,正色道:“你有沒有想過,現在他們怕你,是因為母後可以保護你;可是將來如果母後不在了,你又該怎麼辦呢?”
長平公主不由愣住,她還從沒想過這個問題。
這時,就見一名官員在太監的指引下來到內閣。
長平公主站起身,迅速整理好儀容,恢複常態、垂手站在呂皇後身邊。
那名官員一身六品小官的服色,剛進門便十分拘謹地上前行禮:“微臣兵部職方司郞中楚文,拜見皇後娘娘。”
呂皇後正襟危坐,麵帶微笑:“你就是董尚書推薦的那位楚文、楚大人?”
楚文恭敬稱是。
這人看起來三十歲上下,幹瘦;由於緊張,整個人都顯得十分拘束。
能有資格在內閣裏說上話的官員,起碼要是侍郎、尚書以上的朝廷大員;而像他這麼低品級的小官,幾乎是沒可能出現在這裏的。
“不錯。”
呂皇後上下打量他一番,讚許道:“你的折子我看過了。沒想到一介書生,對於軍情諜報係統的見解十分獨到,很有見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