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師母聞訊抬起頭來一看,卻發現於天正伸手拿著湯勺準備給自己盛一碗蓮子羹,頓時氣惱的奪過於天手中的湯勺,隻給於天碗裏舀了半勺子可憐巴巴的稀湯,算是施舍的寒酸,接著將一大鍋的蓮子羹,放在了香雪的麵前,不忘了對於天訓斥一口:“去,都是雪兒的。”
香雪看到師母的行為,不由驚歎的咽了口唾沫,這麼大一碗,自己哪裏能夠喝的下去,並且並沒有從對師母的寵幸和於天的吃癟中獲得多大的傲嬌,反而生出一絲對於天的可憐。
後麵的飯吃得不緊不慢,稀稀拉拉的收場,夜色已經如水冰涼。
即便是在城中最熱鬧繁華的燈紅酒綠之處,也在黑夜的掃興中帶著杯盤狼藉的闌珊,像是高潮過後的疲乏和空虛,蕭瑟著一個淒涼。
在集中的居民區裏,隻剩下寥寥無幾的幾張燈盞,泛著惺忪的睡眼昏昏沉沉,尤其在廣闊的黑暗的侵襲中,更加顯得微小和脆弱。
如果非要對此高談闊論一番,加之其一種偉大的精神奉養和無可匹敵的意誌力量,諸如渺小的燈火以著自己瘦弱的身軀,綻放光芒,要在黑夜中衝破天幕,像太陽一樣輝煌,的話語,大可不必。
就像白蓮教的神功護體,就像人們所說的意誌力的強大可以無堅不摧,可以讓肉體金剛不壞。在麵對困難的時候尚且可以掙紮一句,你可以打敗我但你殺不死我,但在這個時候,說黑夜中的燈火要衝破黑暗成為世間的太陽,這就不是意誌力的強弱,隻是人們的聰明帶來的愚蠢了。
收拾完畢,於天就打算帶香雪離開,麵對這黑夜,說不上於天已經適應,但至少已經麻木,所以他即便一頭紮進這冰冷當中,就算難耐,但至少不至於死掉。
可師母死活不讓,這麼晚了讓客人摸黑回去,對熱情的人來說都是一種恥辱。
所以在師母的挽留,還有她親身將側屋給收拾出來的盛情難卻,讓於天不情願的留了下來。
不情願的一點就是,隻有一個屋子。師母倒是大方,男女的事她早就輕車熟路,知道年輕人身體裏的火熱,所以本就沒有避諱什麼。
可於天沒有吃過果子,除了那份羞澀,還帶上了從美好社會帶來的仁義道德上的敬畏,異性成為了某種不堪的禁忌,所以當他和香雪待在一間屋子裏,在黑夜的掩蓋下,顯得局促不安。
香雪倒是大方,在師母出去後,伸了個懶腰,徑直的走向床榻,沒跟於天說話,直接和衣睡下。
於天尷尬在原地,最終隻能夠找了一張玉米棒子的皮織起來的園圃,席地而坐,就這樣熬著這漫長的夜。
原本於天的注意力,總是忍不住的飄忽在床上的香雪身上,但隨著他的入定,於天心底的那方清泉再次顯現,水麵上波瀾不驚,碧波無痕,不僅是香雪,整個世界都離於天遠去,隻剩下他自己的呼吸,和黑夜的鼾聲協調一致。
不知什麼時候,在平靜的水麵之上,忽然閃過一道黑影,比風要快,比閃電要猛,卻沒有任何的聲響。
過去的黑影像一把鋒利的刀,劈砍在水麵之上激蕩起一層漣漪,使得於天被驚醒。
“你們感受到沒有?”
他睜眼看到了床榻上熟睡的香雪,不由伸手撓了撓自己的後背,就是那道黑影,從自己的後背上切割而過,引起一陣的刺痛,短暫如針紮,深刻的刺骨,可是當於天想要去找尋的時候,卻沒有發現半點的痕跡,他不由奇怪的出聲詢問。
“如此荒誕,”北凜托著戲弄的長調,“你在裝什麼裝,即便你現在撲到床上去,我們也不會譴責你什麼的,你不需要用這種把戲來支支吾吾的試探。”
聽到北凜的話語,於天不免翻了個白眼,世界上就是有這種自以為是自作聰明的人,自詡的站在隔岸觀火的製高點,張口就指點江山,張口就聖人之談。
不是說你不能這樣,就是說你應該那樣,隻會一味的紙上談兵,可他既不是專家,也不是領導,也沒有某種權威的加成,雖然說前麵三者的威信在美好社會還不如一個乞丐,但似乎任何人都可以對他人肆無忌憚不負責任的指點一番。
更可悲的是,你竟然還信以為真,這種沒有邏輯,不分對錯的話語,你當成了一麵鏡子,在他麵前梳妝打扮,無論是為了麵子,還是為了一口氣,還是真的如他所說的那樣,反正就是盲目的,悲憤的,惱羞的,聽從了。
別人的分量如此之重,一方麵是人們的自卑,另一方麵,似乎要歸功於偉大的文化,幾千年的言聽計從,到你這裏怎麼能像脫衣服那樣就輕易的脫下來,即便你要脫,也得先忍受眾人說教的唾沫。
畢竟這些唾沫不可能無視,唾沫壓死人的情況比比皆是,當年的小兵隻要伸手一指,嘴裏隨便冒出來些名堂,你這帽子就被不分青紅皂白的扣上了。
倒地的老人一句是你撞倒的,即便你是清白的,還是善良的,那你這官司也是吃定了,即便有著所謂的健全的公正的法律,不好意思,包拯看了都得先哭上一場。
要是在以前,於天似乎還不服氣的回懟,這種不服氣和心中的憋屈,僅僅由於別人的一句話,一句沒有邏輯沒有證據沒有正確的話,閑言碎語,風言風語,你說怕不怕。
但現在,就由他去吧,由他自作聰明,飾智矜愚去吧,由他說教去吧,由他瘋狂去吧,由他高興去吧。
此曲之後,於天依舊沒有找到那道黑影的半點蹤跡,隻能夠放棄,再次調整呼吸,伴隨著夜色沉沉靜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