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在於天的推杯換盞和抬眼看的斜陽中,一天天的過去。
這一天,如往常一樣,於天和牛小壯立在欄杆前,在你一杯我一口的往來中,看著夕陽親手給天空和大地蓋上黑色的床被。
“風在歡送你,夕陽也是。”
這時牛小壯將送進嘴裏的烈酒咽下肚去,在酒杯離開嘴邊的時候,目光精煉的看著遠方,若有所思的說道。
三月的風,帶著溫柔的暖意,在山間歡快的飛過,在村頭輕快的跳躍,在田野自由的舞動,她一路高歌,一路歡喜,一切都在聆聽她的笑語,綠的草,豔的花,嫩的葉,清的水,頑的石,孩童的歡叫,老人的白鬢,村民的草帽,於天的衣角,牛小壯翹起的嘴角…
“嗯?”
於天詫異的看向牛小壯,隻因為這句話正中於天的心思,更讓於天詫異的是,他還不知道如何開口,或者說什麼時候開口,想要離開的事於天誰也沒有告知,隻是像顆螺絲一樣在心裏鬆動了一下,竟然先被牛小壯發覺了。
別人也許奇怪,但發生在牛小壯身上,或許情有可原。
一個念頭一旦產生,身邊的一切都在無形中發生著變化,你的氣場,你的感知,你的心神,都在向著那個新產生的念頭墜落,以著牛小壯的心境,能夠發現於天心中如湖麵皺起的波紋,也是合理。
“是呀,是時候離開了。”於天歎了口氣說道,隨即他抬起眼皮,前方的景色一覽無餘,讓他的心,有種不安的空洞。
要知道這一段時間,於天除了喝酒吹風,將更多的時間用在了修煉之上,有這樣的舉措,可不是於天有了一位學生的良好覺悟,也不是子陽北凜像良師益友那樣拿著鞭子逼迫為之,唯一的一點就是,於天用其來消耗漫長的時光。
人一旦脫離了肉體基本需求的束縛,麵對的首要問題,就是無聊。
於天就是這樣,在這裏他有吃有喝沒病沒災,不用像天選打工者那般拚命的996的感恩,不用像臥病在床的人忍受病魔纏身的痛苦和煎熬,所以他一天中有著大部分空閑的時間,來空閑。
麵對此般空閑,他不像牛小壯那樣,心中充實,可以做到輕鬆坦率。於天是從美好社會走出來的人,當他一下子被拉高一個程度,從埋頭的苦讀中解脫出來,一下子的空閑讓他無所適從,不知該怎樣安放。
在美好社會,人們麵對此種情況,會找到一種自欺欺人的救贖之道。
就像一個內心荒涼的女人總想著化妝整容來使得自己獲得外表上的讚賞和關注,以此來滿足虛榮和獲得填充一樣,人們會將自己忘我在身外之物的消耗之上,來借此填充內心的空洞,亦或者以此打發空閑。
所以有錢人才會玩的花,所以領著高額退休金的老頭老太太才會跳跳廣場舞,才會瞎折騰,不然你讓他們怎麼打發空閑。
這裏也是一樣,麵對此番清淨,於天有更多的空閑時間,他原本將其消耗在吃酒吹風上,甚至有幾天,完全靠著酒精的昏昏沉沉來打發。
但這畢竟不是長久之計,酒精的催化不僅讓他愈發的頹敗,心中那個道德的聲音,又在譴責他虛度光陰,浪費人生,讓他從心底感到羞愧不已。
無奈當中,他隻能夠將更多的時間,消耗在修煉之上,專注的修煉能夠讓他忘掉時間的緩慢,忘掉虛妄的無聊,以至於經過這段時間的沉心修煉,他人階巔峰的實力,倒是鞏固不少。
可學習本就不是於天的愛好,隨著修煉的加深和時間的延長,他開始產生了反感,厭惡,甚至到最後,變成了一種煎熬,雖不說像吃了一個月米飯,見到米粒就想吐那麼誇張,但至少眼前這碗米飯,他著實有些吃不下去了。
因此他不由想到,這或許是一個信號,自己在這裏待的時間夠久了。
雖然有了離開的念頭,可將近一個月的腐敗生活,讓於天已經有了一絲惰性,不管是好死不如賴活,還是溫水煮青蛙,要讓於天現在就揮刀斬亂麻的一刀兩斷,他還有些半推半就的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