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橋頭婆婆(1 / 3)

於天被這頓然乍起的聲音一驚,循聲望去,皺著眉頭借著昏黃的燈光,於天看到在橋頭上,依稀有個身影在向他招手。

於天下意識的望了望左右,其他人依舊在忙著自己手中的事,或者說根本就沒有聽到,絲毫不為剛才的喊聲所動。

“我嗎?”

於天下意識的墊著腳尖,瞪著大眼用手指著自己,向著橋頭的方向喊去。

“沒錯,就是你,你,過來過來。”

橋那頭溫和的略帶著催促的語氣又響了起來。

“嗯,好。”

於天有些懵的連連點頭,似乎是在整片壓抑的黑暗中忽然聽到了一絲正常可接受的聲響而有種同命相連的感同身受,還有一種可以依存的歸屬,於天直奔橋上,心裏連連稱喜,“終於聽到一個聲音了。”

這一路過來,於天已經被這死寂折磨的夠嗆,按說人本是群居動物,這麼多人聚在一起竟然連一句話也不說,當然你說這些移動著的看似長得人模人樣的東西已經不是人了,於天心底裏當然清楚,也不需要你來提醒他什麼,隻是因為他不敢這般的想,要是於天真的將這些家夥稱之為“鬼”之類的並且在心中這般默許的話,你說他還怎麼的走下去。

人活著也一樣,我們要在悲慘的真實當中去刻意的構築一個美好的謊言,有的時候這是我們能夠繼續活下去的唯一勇氣。

於天也想打破這寂靜,可是他的話語一響起來,沒有一人答話,隻有自己的餘音在空曠黑暗中回響,那回音一陣一陣的不僅震的自己心裏直發毛,到最後連回音都沒有,尤其傳蕩在黑暗當中有種放了一條蚯蚓的可能釣到什麼東西的可怕,於天到後來也就幹脆放棄了這個念想,甚至連呼吸聲都壓得極低。

人群在橋下的狹窄處有序的排好了隊,於天順著人群走上橋,才看到在橋頂的左邊,是一個簡易的草棚,在草棚前沿茅草四起的劉海處,掛著兩隻碩大的燈籠,整片光亮就是靠它們兩個的辛勤奉獻而有了一絲的暖意。

草棚的前麵是一個土台,在土台和橋欄之間閃著一個過道,過道上的人排著長長的隊伍一直延伸到橋下,連接著下麵的那個巨大的廣場。

隊伍最前頭有一位老人正端起手中的碗在喝著什麼。

這時有一位老婆婆倚著低矮的土台從草棚裏麵探了探頭,眯著眼睛對著正在發楞的於天微微一笑。

“來,進來吧。”

老婆婆一邊說一邊將身子攢了回去,接著“吱呀”一聲,隻見從小草棚側麵打開了一扇窄門,老婆婆再次探出腦袋,伸手將於天從隊伍當中拉了出來,拽進了茅草屋當中。

剛一進到小草棚當中,於天的心就隨著身子在這方小天地的棲息中,從那無邊無際,毫無遮攔的廣闊黑暗中拉了回來,漸漸的聚攏到這橋頭,到這燈光之中,到這草棚裏麵,從而漸漸的蒙上了一層久違的溫度和安全。

借著燈光,於天看到老婆婆身上穿著一件暗紅色的,看不出質地並且顏色已然變淺看起來頗舊的衣裳,傴僂的脊背雖然有種向歲月和生活臣服的感覺,從中卻透露出一股健壯和不屈,瘦小的隻剩下皮包骨頭的右手拄著一隻奇形怪狀扭扭歪歪的拐杖,在拐杖的最上頭的枝丫上,還掛著一隻小巧的正散發著幽微光芒的小燈籠,那倔強的姿態儼然是想要和草棚上那兩隻巨大的燈籠相抗衡一番。

老婆婆一頭發白幹枯的頭發胡亂的蓬鬆束在腦後,在她那張慈祥的臉上布滿了皺紋,臉上的肉也時不時不自覺的抽動著,老婆婆麵光紅潤,精神煥發,眼角總是偎依著層疊的褶皺,這倒不單單是臉上皺紋延展年歲老邁的賜予,而是常年養成的已經和眼睛相互契合的微笑導致的,在她的眼神中除了那渾濁的不清之外,有一絲的善意留給了眼角的眉宇,施舍給了那無價的笑意,還有一絲說不上來的或是單純的沒有一絲雜質的清澈,或是原本有的汙濁但是因為沉靜而展現出來的一種澄澈,留給了她看向的萬物。

老婆婆表現出來的這種笨拙之態的和藹,給予於天無與倫比的親切,有那麼一刻於天從她身上看到自己鄉下阿婆的影子。

在那頗大的土台之上,架著一口和這個巨大的土台才能夠匹配的大鍋,鍋下的火苗正在熊熊燃燒著,但是在土台之上鍋口的旁邊,確是放了一個和土台大鍋都不相稱的一隻小碗,還有一個勺子和它相依為命。

“哎,你一個遊魂,你寄什麼往生船呀。”

老婆婆也沒在意於天四下裏打量的目光,將草棚的門重新掩好之後,就轉身拄著拐杖走到土台邊上,拿起上麵擱著的勺子,探到那口漆黑無底的鍋中,等到重新拿上來的時候,隻看到老婆婆像是變戲法一樣,將勺子傾倒的同時,從裏麵流淌出來一方清澈的水湯,穩穩當當的落進到邊上那隻小碗裏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