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更深,殘紅軟綢尚未褪去,正室臥房中傳來陣陣響聲,似乎是鈴鐺,被什麼撞得七零八落的聲響。

鈴鈴鈴,一聲聲,直響到天快要亮了,裏麵終於有個沙啞的聲音求饒:“別,別再來了,你這樣讓我怎麼見人?”

那聲音雖是沙啞,卻帶著少女的幹淨清澈,此時被折磨得厲害,竟有一番難以言說的楚楚可憐。

另一個聲音同樣沙啞,但卻渾厚,還有一絲不得饜足的心煩,勉強深吸幾口氣壓下燥熱,道:“離起身還有兩個時辰,你先合眼睡一會兒,我打點好了叫你。”

大紅喜帳被挑開,一道頎長的身影跨步下床,身上披著一件紅黑相間的狼頭紋長袍,喜慶華貴,更襯得那人眉如筆畫,鬢似刀裁。

這是一間新房,床邊兩對兒臂粗喜燭燃盡,軟紅煙羅鋪滿房間,窗戶門上都是喜字,帷幄帳間如意同心扣等寓意吉祥的花樣掛滿,桂圓、長生果、紅棗、金橘等果子。

床帳內,一個少女仰躺在床上,大紅的錦被蓋住大半身軀,被角的一角伸出一隻腳,腳趾圓潤粉紅,腳踝處有淤青的指痕,還有一隻金色的腳鐲,腳鐲上鏤刻嵌寶這兩隻狼頭,狼頭銜著一隻鈴鐺,剛剛帳內那一陣一陣的鈴聲,想必聲音就來自於它。

少女躺了一會兒,伸出一隻胳膊,從床下散落的衣服中撈起一件,拖進被子裏摸索一陣,再慢慢坐起來,眨了眨眼,被帳外沒有燃盡的喜燭刺得淚眼模糊,分不清此間何地。

“夫人,爺讓咱們來伺候夫人梳洗。”帳外女子的聲音小聲說道。

帳內的少女惱怒道:“別叫我夫人!”

“可是夫人……”

“我說了別叫我夫人!”

帳內的少女咬牙切齒,聲音中還帶著點兒不易察覺的哽咽。

“夫人,我家爺八抬大轎,敲鑼打鼓的將您抬入這蕭家的大門。那不管您以前是什麼身份,現在都是我蕭家的主母,還請您別讓下麵的人難做。”一個略帶蒼老的女聲恭敬不失嚴厲的在帳外有條有理的說道,從裏麵還可以看到她微躬的身形:“夫人,爺已經打點好回門的儀呈,正在偏廳廳等您用早膳,也請您快著一些吧。”

帳內的少女終於動了,一隻帶著青紫吻痕的手臂勾起地上的衣服少女剛係上衣帶,帷帳就被掀開。為首的是個目測四十多歲的女人,穿著棗紅色的夾襖,臉上很深的法令紋,看起來嚴厲得近乎刻薄。

她身後兩行共十幾個個侍女,捧著衣衫飾物、熱水、毛巾、胰子、青鹽、柳條等。

“夫人,請讓奴婢們為您更衣。”

中年女人微微抬手,就有為首的兩個侍女上前來給少女更衣。

洗漱罷,中年女人親自將少女那一頭濃密如雲的黑發梳起,用珍珠玉石等飾物固定,耳邊細發編成細細的辮子,垂下兩顆拇指大的明珠,與少女如玉的麵容相印,倒是豔色難掩。

“夫人是老身見過的人中容色最出類拔萃的,以後老身就貼身伺候您了,夫人有什麼不懂的,都可以問老身。”中年女人最後在少女的左耳墜上一隻狼頭耳墜,恭敬的叉手行禮道。

少女渾渾噩噩的任由人擺弄了這麼久,眼光這才聚焦到銅鏡裏的人上。銅鏡中的人很……美。眉細而長,眼帶桃花,鼻梁挺直,唇紅齒白,珠玉耳飾點綴,當真有幾分禍水的趨勢。

見少女不再說話,中年女人便伸出手臂示意少女手搭上去:“夫人,爺在等您用早膳。”

少女沉默一陣,指了指自己的脖子,道:“脖子上的……痕跡,沒有遮幹淨。”

中年女人順著少女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衣領下不太深的地方,一枚鮮紅的吻痕赫然刺目。

中年女人立馬柳眉倒立:“是誰伺候夫人更衣的?也不知道拿脂粉撲一下,滾下去,以後不必來內院伺候了!”

一個翠衣垂頭的小姑娘立刻哭哭啼啼的倒退出房門,自始至終沒敢多一句嘴,喊一句冤。

中年女人親自在梳妝台上蘸取了一些脂粉,將少女脖子上的痕跡遮去:“夫人也不必覺得羞恥,閨房之事,難免的。您是新嫁,爺這些年身邊也沒有一個人,他自然孟浪一些,您說是嗎?”

少女不說話,默默的收緊袖口,遮住自己的胳膊。

中年女人又伸手,示意少女把手搭上去:“夫人,別讓爺等久了。”

少女沒動:“我記得,我有帶陪嫁丫鬟的。”

今天本該是澤蘭她們來服侍她的,可她從頭到尾都沒有看到她們。

“爺打發她們到外院幹活,想要她們來內院服侍得由爺做主。”

“……”

我要我從小到大的侍女還要他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