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酒一杯?你還有這規櫃?”齊天見老七杯平安無恙,不由鬆了一口氣,又一下子揪住那老兒的把柄,“你剛剛幹了三杯檸檬酒,你忘了?”
“什麼三杯?什麼檸檬酒?”七杯老兒大驚,心中卻樂哈哈。
“檸檬酒便是那壺放了檸檬汁的白酒,你連喝三杯,還一個勁地說這酒夠酸夠辣。”齊天用一種譏諷的口氣說,“你還要裝糊塗、演戲?傳出去,不怕人笑話?好漢一個,應該敢作敢當。”
“那酒切切是酸,令我牙齒發麻,我那會隻是喝了還想喝,我乍滴就喝了三杯呢?”七杯老兒兀自納悶起來,又去問那九五,“九五姑涼,我是不是喝了三杯啊?”
九五分明記住,方才那老兒一時興起,連喝三杯檸檬酒,口中大叫快活,便說:“你是喝了三杯白灑。”心中以為:這死老頭未免太會裝了。
“那不是白酒了!那是新鮮出爐的檸檬酒。”齊天這句話恰似火上之油,將那老兒欲滅欲生的火氣一澆如炬。
“什麼檸檬酒?我喝的是白酒。”七杯老兒一下子慌起來,飛快地跳到大石塊那邊,客客氣氣地向木劄問:“木炭——不,黑兄弟,那白酒加入檸檬汁還是不是白酒?”
木劄冷冰冰地一笑,說:“你將一把沙糖放入白開水裏,那白開水還叫白開水麼?那叫糖水。”
“七杯老兒,你那一生七酒,一酒一杯的約定,現在一一大破,你說如何是好?”齊天又問,“七杯老兒,不知你這上午的時候又吃了幾杯酒?”
“哈哈……唯獨這條沒有破,一個上午,我隻吃了四杯酒,分別是這葡萄酒、古井酒、菊花酒和女兒紅。”老七杯一副慶幸的神色,卻這般心思:才不告訴你——我上午的時候才吃兩杯酒。
“那你便足足吃八杯酒。你那一日七杯——也是破了。”
“何來八杯?”老七杯橫眉怒目,聲音嘶啞起來——不可不佩服這老七杯確確實實——演技過人。
“三杯檸檬酒,一杯橙子酒,你上午又吃四杯酒,你動一動手指,便知這是八杯酒!”齊天見那老兒慌了,更進一步,一語道破,“言而總之,總而言之——你那七七之約已不複存在了。今後有酒任你喝,要喝哪壺喝哪壺。”
“八杯、七杯……”那老兒口中反反複複地說這一句,似乎六神無主,麵色惶惶不定,又忽地迸出一句,“都是你,是你齊天。你妙計巧誘,破去我的七七之約,叫我今後如何麵對我的救命恩人?”
“麵對?難不成你知道那菩提祖師在什麼地方?說不定他已不在人世了。”齊天一向快人快語,這一句話如同一枚綱針刺入七杯老兒的骨頭,令他怒火攻心,氣衝九天。
隻見他額頭上青筋四起,雙目反白如珠,口中咬牙切齒,兩手狠握如錘,千萬長長的白發在半空中如絲如針,一根一根鋒直如刺,恍如偌大的一片鬼爪。
這一時這一刻,他凶神惡煞,麵目十分猙獰。他說話的聲音也嘶啞起來:“你齊天一肚子壞水,我要用你的血來祭這七七之約。”那聲音陰沉沉如鬼叫,令人不寒而栗。隻見他一躍而起,縱在半空,半空中飛出一腳,大叫是萬鈞飛足,那萬鈞飛足恍如泰山壓頂,又如巨隕飛墜,發出萬千威力,烈氣直轟大地,似乎要將那片竹林踏為平地。隻見洪天一聲巨響之後,飛沙四濺,塵煙一片,百根千根竹子一一杆斷枝折,落葉飛天。一片茫茫灰塵,撲地衝天,舒如雲開散如水傾,將一片竹林吞沒。塵煙仆仆,如陣陣仙霧。隻見他半空中一陣狂笑,音響如雷,亮如洪鍾。他在空中快步如仙,輕輕似一飛燕,迎風邁葉,一路東去,不知所向。
塵煙漸漸散去,林中一片狼藉!一個足有半個山大的腳印深深地烙在大地上麵,入土七尺,方圓幾裏。
那齊天一動不動,立如一木,麵色如鐵,目不轉晴的——愣愣地幹瞪著,嘴巴微微張開,一副大驚若愚地樣子。那木劄趴在大石上麵,手中拎一條剝了皮的香蕉,張開大口,那雙古怪的眼晴一會望望天空,一會望望那大地上麵的大印……九五郡主和他們兩個一樣,發上是飛沙,麵上是灰塵,衣上是黃泥,髒兮兮如一個小乞丐。她瞄了瞄那定如石塊的木劄,便望呆如木頭的齊天,這兩人十有八九是讓嚇壞了,不由“撲哧”一句,哈哈大笑起來。
他們不知那七杯老兒的神通,當年以一人之力對戰巫山老鬼、天山老君兩位神功大俠,中曠世奇毒亡魂丹卻如吃曠世美酒,今日一見,名不虛傳,他們切切是大開眼界了。
話說那老七杯一路乘風飛步,輕如鴻毛,淩如飛鴉,不知中已過幾片青山,當下來到長安城內一家小酒店中。店中沒有一個客人。桌子已抹幹盡,登子已放正齊,正是酒家打烊時候。
“你這是趕上吃酒的時間了。”一個小二欣欣迎了上來。
老七杯昂首一笑,趾高氣揚的,從懷中掏出他那喝酒的家夥——象牙杯、青銅杯……七個杯子,一一都拋在桌子上麵,大聲說:“小二,將這些杯子都充作銀兩,給老子把你們這裏最差的酒都搬出來,讓我喝個痛痛快快。”
小二見到那些似乎金光閃閃的杯子,大驚不己,又歡樂若狂,說:“這位爺——這些都是價值不菲的杯子,你就這麼丟來當銀兩?隻怕傾光我這個小店的所有上乘的美酒,都不抵這個數。”
“閑話少說。這些杯子無非一些垃圾,用這些杯子飲起灑來,一不灑脫二不快活三不配酒。快去搬你這裏最差最難喝的酒上來,記住,是最差最難喝的酒,你爺爺我一會快活了,這些個金杯玉杯全歸你。”
那邊的掌櫃三兩步走過來,笑麵如花,樂不可支,對那小二叫喝:“笨蛋,沒聽見這位爺的說話?快快去搬酒來.”又叮嚀道:“去搬最差最難喝的酒來……”邊說邊盯那些杯子,兩個眼珠閃閃發亮。
“快,快,快——”老七杯迫不及待了,似乎已聞到陣陣的香乎乎的酒氣,口中的喉頭一上一下咽起來。
一會兒,那小二便抱來了十幾桶酒。
老七杯打開一桶酒,癡癡地嗅了幾下,不由神飛色綻,嘖嘖稱好。忽地又板了麵孔,衝那些小二喊:“你這酒杯小如芝麻,喝不爽,給我取幾個大碗來。”
小二慌慌忙給他端了十幾個大碗來。他急切切的將十幾個大碗都注滿酒,一大碗一飲,一幹而盡。十幾碗酒過後,他卻色如木板,又衝小二大喝:“你這酒碗豆點般大,喝不痛快,快給我取幾個大盆來。”
小二急忙忙給他捧了十幾個大盆來。他飛快地將那些大盆都倒滿酒,舉盆便飲,酒水落襟,一連喝幹了幾盆。他還是不現悅色,麵不紅耳不赤,無一絲醉意。他飛起幾指,將那些大盆一一擊落在地,隻見那些酒水撲空四濺,飛飛灑灑,如線如條,點點滴滴,四處酒花,灑落一片。他又掀開一桶酒,這回是傾桶大喝,那些酒水咕咕入他肚中,他漸喝漸有興趣,麵色欣欣起來,刹時揚袖大笑,歡歡快快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