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思如水人不休,
一生不醉非君子。
可憐老夫獨好酒,
一幹便去三百斛。
瓊漿飛流下九天,
小小一杯釀乾坤。
不盡風雲在其中,
浩浩大俠為它狂。
——無題
話說,木劄健步如飛,輕輕如一陣風,歡歡如一隻鳥,一路向林子裏奔去。齊天懷裏抱些大大小小的果子,不亦樂乎地站在一塊大岩石上麵,見黑小子一來,放聲大叫:“在這——”那黑小子見了齊天,頓時悅色舒心,三步並作一步,一麵春風地向齊天走過去。
“我還以為你去何處風流快活,卻在這兒立如木雞,這是一出什麼大戲啊?”木劄說。
“你以為我一走了之了?”齊天說,“不說不知,我一直在為你的安危憂心忡忡。不過你既平安無事,我心裏就如同落下一塊巨石,快來,吃些水果。”齊天將懷裏那些各狀各色的果子放到大石上麵,隻見有香蕉、芒果、檸檬、橙子……
“你上什麼地方找來這些果子?”木劄說,又環顧了一下竹林。
“前麵就是百果院林,那裏什麼果子都有,這些都是現摘的新鮮貨。”齊天輕笑幾聲,忽地兩耳一豎——他聽見了走步聲……
“那是我美人幫的果園,你在太歲頭上動偷,你膽子比天還大啊!”那個九五郡主暗地追來,趾高氣揚地站在他們的麵前,“我看你是不知死活。”
“來的時候無聲無息,去的時候無蹤無跡,美人的輕功非同一般啊!不知美人何因何故,大駕光臨此處,有何貴幹啊?”齊天笑嘻嘻地說。
木劄頓時明白,原來郡主一直在他的背後暗暗追蹤,不由大罵:姑涼,你是不是一個跟屁蟲?我走到哪,你跟到哪——你來到這裏是要和我們計較嗎?
“你們狼狽為奸,一夥戲弄我的長風哥哥,我要你們立刻去給我的長風哥哥負荊請罪,不然,我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九五郡主氣衝衝地說,卻不知為何說不出半句狠毒的話來。
齊天用一條草根紮起淩亂飄逸的長發,現出他那副骨格清奇、五官俏俏的英俊麵孔,文條條地說:“哥哥長,哥哥短的,那令長風是你什麼人?他是叫你妹妹還是叫你娘娘?令人作嘔!你說我們是狼狽為奸,那你們豈不是豬狗為猖?”
“從小到大從來沒有人罵過我,你這王八蛋有豹子膽,不讓你見識見識,你不知本姑姑的厲害。”九五冷冰冰地說,一副硬邦邦的神色,恍如一塊鐵麵孔。
“你一個女孩子,何必大動幹戈?你這般嬌滴滴的,便如水中魅芙,我這大如沙包硬如錘子的拳頭,隻消輕輕一拳便可讓你破相,你還厲害個毛線?”齊天對她冷嘲熱諷,“我勸你快回去,尋個正人良君嫁作人婦,不要在武林中四處去賣弄風騷了。”
“齊天,你對我百般譏諷,我非割了你的舌頭不可。”九五氣洶洶地說,見齊天是那般英俊,對他又是早有仰慕,遲遲下不了手。
“你生起氣來是這麼可愛。你若嬌羞,怕似不勝涼風的青荷,你若溫柔,怕會勾去不少鬼魂。嫩嫩楚楚,嬌嬌滴滴,好似一個剝了皮的蘋果,我好希望能咬上一口。”齊天對那郡主百般挑逗,畢競是個女孩子,那郡主聽後十分羞澀,刹時麵紅耳赤。
“一派胡言!本郡主可不是什麼嬌女子,我隻是一個絕世美人。齊天,我見你膽色不凡,不和你十分計較,你去和那令長風陪個禮說句不是,我便網開一麵放你一馬。說不定我們還可以當朋友。”九五見齊天那般有趣,不由說出客氣話來。
“癡人說夢。那令長風無非一個喪門星,要我們去給他賠禮——沒門!”木劄在一邊吃檸檬,咧嘴咧齒的,那檸檬一定很酸。
“你這塊黑炭,再輕狂,我便閹了你。”九五惡狠狠道。
“不要對我兄弟無禮!”齊天說。
這時,不遠處的一塊巨石,轟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那巨響恍如萬鈞奔雷,讓木劄、齊天兩人震耳欲聾。那巨石平地迸裂,迸得七零八碎,一陣仆仆灰塵之中,隻見一個老人屹立其中,長發四飄,雙目閃爍鋒芒的殺光!他神色如鐵,步如飛箭,一躍而至,憑空一指,將那木劄擊出半裏之外。
木劄身如玄鐵,如穿鐵布,幾乎沒有受傷,隻見他飛快地站起來,將齊天拉到一邊:“這是從何冒出的瘋子,無端端的便來傷人。”
那九五見來者洶洶,手執七寸長劍,飛步進前迎戰,那九舞劍法真是出神入化,招招精妙絕倫,如織無縫天衣,劍劍鋒芒,淩如閃電飛擊,一劍一劍,恰似流星四濺。
那老人見其劍氣淩厲,而那劍風鋒芒,其劍勢又咄咄逼人,那劍刃更是長驅直入,一發不可收拾,不由暗暗吃驚,老人吃驚之餘,卻是應付自如、遊刃有餘,淩空幾個飛步,閃出一裏之外。
“你是何人?敢在這裏撒野?”九五怒氣衝衝,齊天趕快上前,站在她的旁邊,一把拉起她的小手,那小手真是十指尖尖,嫩如春筍,齊天十分嚴肅,說:“姑涼,你要小心。”
那九五姑涼好不莫名奇妙,一個勁慌,將小手飛快地掙開,又有點口吃地說:“我——不用你擔心。”既嬌又羞,一種微妙的感覺如遲日春暉直入她的心頭,那是無以言喻的奇妙無比的滋味。
“萬裏獨睡——七杯老兒,聽過這個鼎鼎大名沒有?你們幾個在這裏唧唧歪歪,好似一窩大黃蜂,非旦讓我不能安睡,還驚擾了我的美夢——我在夢裏正要殺一個人,這回卻殺不了那個人——那我現在就要殺你們其中一個。”那個老漢火氣衝衝。
“七杯老兒?難不成你就是那個傳說中的七個葫蘆!”九五說。
“七個葫蘆七種酒,七種酒七種杯子,一種杯裝一種酒,每種酒隻喝一杯,每天隻喝七杯酒——我正是武林中人口中所說的來如鬼去如煙的七個葫蘆,自號是七杯老兒。我見你的劍法淩揮若舞,你可是那天外飛劍九七公的孫女?長安第一女幫的現任郡主?”那老漢撫須說道,一雙惺忪的睡眸,閃出迷離的目光。
“七杯老兒,這名字十分的動聽悅耳!”齊天說,“我要為這個美名寫一首名副其實的好詩。”隻見他輕輕吟道:
“一杯徒快活,兩杯熱心腸,三杯品韻味,四杯長誌氣,五杯銷千愁,六杯入大醉,七杯要長睡。
“如何,我這詩是不是一首好詩啊?”
“一隻瘋狗在亂吠什麼?”老七杯衝齊天破口大罵,“爛詩,屁都不如,汙我英名,你這詩如要加個題目,那便叫流水七杯,不,叫尿流七杯!這說到論七杯,我寫的那一首七杯詩才是上好的絕句,便是那李白也不可比擬。”
“說來聽聽。”齊天輕笑一聲,暗暗想道:這個七杯老兒,聽說當年長城一戰,單刀一人力戰巫山老鬼、天山老君二老,從城頭戰至城尾,足足火拚三天三夜才敗下陣來,在武林中極負勝名,江湖人稱酒鬼,但凡說到這酒這杯便會興致勃勃,一論不休!我今天如果可以破去他的七杯之約,便可以收獲一個絕世高手。
“掏幹淨你那兩隻耳朵,仔仔細細聽我吟這首曠世絕句——”隻見老七杯昂首挺胸,大步走起,咳一下喉嚨,清一下嗓子,文質彬彬地吟起來,“一杯明目清肺,兩杯心曠神怡,三杯旺氣壯膽,四杯微醉迷離,五杯無疲無憂,六杯昏天黑地,七杯百年糊塗!
“如何?是不是神來之筆?有沒有欲仙之風?”
“妙詩絕句,一氣嗬成,風骨不輸李杜!”齊天大笑,“這七杯詩確是好,確是妙,不知老兒的七杯是指什麼樣的七個杯子?這七個杯子你都用來裝什麼酒?”
“這也可以稱為是詩麼?我是一個天竺人,卻也會一些中原詩,你們兩個剛才作的那些詩頂多算打油詩,壓根談不上什麼絕句。”
木劄麵無表情,見兩個瘋子在打油論絕句,心中暗自好笑。
“你知個屁!”老七杯說,“我這七杯詩可是千古絕句,透徹了我平生酌酒七杯的精髓領悟,隻有好酒之人才可知其中之奧妙。”
“酒中自有乾坤。”齊天說,“這個黑鬼不喝灑更不會欣賞詩。你老兒不要和他一般計較。”
“你叫什麼名字?”老七杯說,“就你還有一點見識。”
“我叫齊天。”
“你方才問我用的是什麼樣的七個杯子,我喝的是什麼樣的七種灑,這些問題我都沒必要告訴你!不過見你頗有膽色,便不殺你,隻殺這九五和這黑鬼兩人其中的一個——那九五也免了,那九七公和我也有些過節,就殺這墨裏叭嘰的黑鬼。”
“白酒入玉杯,黃酒入金杯,汾酒入瓷杯,菊花酒入墨玉杯,葡萄酒入夜光杯,古井酒入青銅杯,女兒紅入象牙杯!七樣酒,酒酒奇香奇味;七個杯,杯杯酒釀乾坤。”齊天一段話朗朗上口,卻讓那老七杯橫眉瞪眼,大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