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時哪裏想到,這時起就遭了那壞賊惦記。
宋府占地極廣,牆高若城池,牆上設有瞭台,那雲台遠遠望去,幾乎高聳入雲。丈餘高的鋼鑄麒麟大門此刻已被打開,兩邊各放著九門紅綢鑄鐵禮炮。
原本領頭的兩排玄衣衛此時均已下馬立在兩側,擋住洶湧圍過來的人潮。
宋成璟到府前也已下了馬,他一襲紅衣,長身玉立,清俊至極,惹的人群裏呼聲一片。
“轎落。”司儀高聲喊道。
二十八名轎夫同時彎身,動作齊刷利落,將轎子穩穩當當放在鋪得厚厚的繡花紅毯上。
轎子剛落地,衝天禮炮立刻連續響起,聲若驚雷,圍觀的洶湧人潮先被這驟然巨響嚇了一跳,以為地裂天崩,後察覺是禮炮聲,醒過神再舉目,隻見禮炮裏射出漫天繁花亮錦,正自高空緩緩而落,香氣彌漫,極其炫美,這場景前所未見,襄城宋家,真個好大的排場。
“新郎踢轎門””。司儀聲音高揚。
宋成璟走到喜轎前,作為宋家如今唯一的繼承人,從小他就被嚴格按宋家掌門人培養,表麵溫和若玉,內裏卻要冷情冷血,喜怒更不能形於色。之前負氣離開一年,他幾乎與宋家斷了音信,然處處受製,終於讓他明白,他還沒有真正的掌控宋家。宋家最隱秘的權力核心,一直掌握在祖母手上。他想要接手,必須先成家立業,按照宋家先輩規劃好的路去走。
轎裏的易家女,便是祖父為他精心挑選定下的人。身為宋家人既然享受了無上的財富榮耀,就必須承擔起宋家的責任義務,放棄隨心所欲,更沒有資格去挑選自己喜歡的人。從小到大,能接近他的人是精心篩選過的,也包括他未來的妻子。
他薄唇微抿,俊臉含笑,身形挺拔,大紅喜服,更襯托他風姿卓越,一切完美的無可挑剔。這場婚禮不止是他走進宋家秘密的第一步,也是要為世人看得,今天起,他就要成為真正的宋家主。而現在他隻需要一個聽話的妻子,便是提線木偶也沒有關係。
“哐”一下
“哐”二下
“哐”三下
三聲響後
“新娘下轎。”司儀揚聲高喊。
宋成璟伸手掀起轎簾,第一次見到他的妻子。
大紅雲錦的蓋頭將新娘的容顏遮的嚴嚴實實,蓋頭底綴滿了一圈指甲蓋大的紅玉瑪瑙珠串,蓋頭大得直遮到她的腰間。她已經站起來了,雖不見臉,但腰肢纖細,幾乎合掌可攏,婚服華美,長長鳶尾鋪開,顯得高大華麗的轎子空間也逼仄起來,滿目衝擊的紅,直逼人心,竟讓他生出一種異樣蠱惑美得感覺。
宋成璟沉眸,眼神又落到那細細的腰肢間,既是精挑細選過的,想必容貌也不會讓他失望,一切都精心設計好的,比起宋家財富傳承的綿延,個人情感在其中渺小的微不足道。不過是演戲罷了,怎麼還能當真。
他眸光暗了暗,瞬間抽離出來,緩緩向轎內人伸出手。
那手如玉石雕成,手指修長,手掌寬厚。
轎內人輕晃了一下,隨即像是羞澀,也緩慢的伸出手。
大紅喜服廣袖蓋住她小半手背,隻漏了那若蔥管瑩白玉潤的手指,指尖薄而細,甲蓋若粉貝。
她的手小,輕輕抬握上來,宋成璟隻覺得那纖玉般的手軟糯細滑的不可思議,莫名心癢,大手瞬間合攏緊握,將那小手攥在掌間。
易璃狠咬了下唇,直咬的幾欲見血得痛起來,才勉強壓回眼底的朦朧淚意,眸光重新變的清明起來。剛才她從蓋頭底再看到宋成璟手掌的一刻,電光火石間仿佛又走完了前世難言的一生。三年夫妻,總以為鴛鴦恩愛,孰知最後全是焦灰。
易璃被牽下轎。出了轎,喜嬤嬤捧著托盤遞來紅綢。宋成璟鬆了手,驀然竟覺得手心空落落的,隨即目光便轉到旁邊人身上,他不喜紅色,可見他的妻子身形纖細曼妙,便覺得那華麗的婚服有種難言的綺麗絢爛美。
易璃此刻前所未有的緊張,饒是她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還是有點害怕那人。
紅綢牽著她一步一步向前,每步若過雷池。
“趙王到。”一聲高喝。
原本協助守著道路的官衛,此刻狗腿得不停驅開人群,轟得圍觀人如鳥獸散。
宋成璟停頓下腳步,四皇子魏倫居然來了,即便曾經宋氏與皇族結親,可是此後雙方仿佛各有默契,並不經常往來。更別提後來宋家以身份低微,委婉拒絕再次聯姻,皇帝倒想嫁女兒,宋家卻沒有要娶的意思。
易璃跟著站住腳,神思惘然。上輩子她恨他入骨,“生生世世,我便化作厲鬼,不得超生也要詛咒你。定要你失去所有,死無葬身之地。”她穿著如血的紅衣從雲台上決然躍下。沒料卻重生回未嫁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