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你沒必要搬走。」站在客房門口,恆子野有些暴躁地說道。
看著藍品蕙收拾行李,不知怎地,他的心裏就是感覺不舒服。
藍品蕙瞥他一眼,收拾動作沒有停住。「當然有必要,我不認為恆媽媽出院回家時會樂意見到家裏有個陌生人。」
也不知是不是手術造成影響,盧秀靜從麻醉醒來後,家裏什麼人都認得,就是不記得藍品蕙了,所以當然也不樂意讓藍品蕙接近她,這般突發的狀況讓眾人頓時慌了手腳。
「就告訴媽媽說你是我請來照顧她的人。」沉默一下,恆子野再道。
「欺騙恆媽媽?」藍品蕙搖搖頭。「這樣不好,何況我每天還得到幼稚園上班,又要怎麼解釋?」
恆子野盯著藍品蕙的一舉一動,心中煩躁愈來愈深。「你可不可以不要弄了,停下來好好說句話?」
藍品蕙摺衣服的手一僵,頓了下,猛地放下衣服轉過身麵對他,一雙平和的眼無畏地直視他。
「我們還有什麼好說的?你也很清楚恆媽媽一向不喜歡和陌生人相處,現在恆媽媽已經不認得我了,我怎麼還能住在這裏讓她在自己的家裏感覺不舒眼?我當然得在她出院前搬走,而且、而且……」她頓住,眼中浮起一抹灰心和黯然。
「依我們之間的現況,其實我搬出去也比較好,或許恆媽媽不認得我也不算是壞事。」她苦笑一下,感覺說出這句話時心中實在很難過。
她當然希望恆媽媽認得她,畢竟這段時間相處下來,她已經將恆媽媽當成自己的母親一般,有著深厚的感情,現下突然說要割捨,當然感覺非常難過、捨不得,可她更難過的是他此刻挽留她的態度,彷彿她隻是個受雇於他的員工,而不是前一陣子還跟他在床上纏蜷的情人。
與他在一起時,大部分的時間她都感受不到他到底對她有多少的喜愛,可某些時候,她真的清楚看見他眼底閃動的情感,讓她覺得他並非那麼不在意她;但是此時此刻,當他開口說著挽留言詞時,臉上卻是毫無感情的冷沉模樣,對一個依戀他的女人而言,沒有什麼比他臉上表情更傷人的!
她的話讓恆子野心中一緊,臉色更加沉鬱,甚至透出一絲不悅。她提起兩人的關係是打算藉此提醒他,要求他給出某種承諾嗎?如果她是這種目的,也未免太天真了!
「如果你要我說出某些你希望聽到的話,那麼你可能要失望了。」
他瞼上的表情、渾身瞬間散發的抗拒氣息以及說話的口吻,讓她眼神一黯。「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並沒有希望你對我說什麼。」
她沉默了一下,抿抿唇後遲疑地開口再道:「另外有件事我想告訴你,我發現目前正接受調查的恆燦文私底下密謀、暗中動手腳,試圖對付你以及『東京國際造船公司』,你先做點防護措施,以免被他暗算了。」
恆子野麵無表情,眼神轉為森冷地看著她。「連你怎麼得知我公司內部秘密?這件事我都沒有榮幸得知了,你指望我會相信你說的話?」
藍品蕙與他對望,沉默很久,突然坦白道:「打探你公司的情況是因為關心,而得知的方法是駭進你公司電腦被層層保護的檔案係統裏……我是個駭客,一個很難對他人啟齒的壞毛病。至於我說的有關恆燦文的事,就算你不相信,還是請你依常理想想,一個被你奪走一切的人怎麼可能不思報復?無論如何還是留意一下比較安全。」
說完,她默默轉身重拾先前打包行李的工作,數分鍾後,她聽見他走開的聲音。
「吼!這段時間裏,我們也不是沒見過麵,直到今天才突然把一切告訴我,還真是個驚人的『故事』啊!」
周薏蓉坐在自家客廳沙發上,滿眼驚歎地看著甫進門不久的好友藍品蕙。
「你也覺得很扯吧?竟會被人誤認為媳婦,說出去恐怕不會有人相信吧?」藍品蕙聳了聳肩。
即使好友努力裝出輕鬆口吻,可瞭解好友個性的周薏蓉怎會聽不出她那蘊含在話語中的難受情緒?好友明明情傷難抑卻強裝開朗,將陷入愛情的始末如他人故事般講出來,讓她為藍品蕙的堅強覺得心疼。
周薏蓉仔細觀察著藍品蕙。「所以這件事在可愛的恆媽媽突然不認得你之後,就隻能變成『故事』了?」
「我請教過關於恆媽媽為何會失去和我相處這段時日的記憶,沈醫師解釋現代醫學對大腦的瞭解還是太少,而因為恆媽媽血塊形成的地方恰巧是人類大腦存放記憶的地方,所以當血塊去除後,他雖然肯定恆媽媽不會因為手術產生什麼後遺症,可卻無法保證記憶一定沒有損傷,所以建議我們再觀察,他認為恆媽媽失去的記憶有可能會慢慢恢復才是。」
藍品蕙解釋完,又搖搖頭。「就是因為事情已經結束了,所以我才會說告訴你一個『故事』。」包括她與恆子野的關係,在她搬出恆家時也算是徹底結束了。
「那你和他呢?你確定也變成一段『故事』了?」周薏蓉眼神關切地問。
藍品蕙眼中透著無奈。「依我搬出來之前我們的情況,我知道我和他之間發生的一切隻能當成『故事』來說了。」
畢竟,她都離開數個星期了,卻始終沒有等到他的消息。最後,她隻能狠澆熄心底深處的冀望而死心了!
周薏蓉靜靜看著好友,畢竟自己也曾經歷過情傷,她可以體會好友此刻的心情,知道什麼安慰都解除下了心中那股彷彿永遠不會停止的強烈刺痛,唯有時間才能緩和痛楚的方式。
彷彿感受到好友無言的安慰,藍品蕙苦笑一下。「記得當初你和沈醫師在一起時,我曾建議你何不好好利用這個機會來爭取他的心嗎?當時我說得多麼輕鬆啊!怎知當自己碰上時,才知道整個過程是多麼大的精神煎熬。」
更別提她和他隻在夜晚親密、不曾公開的不平等關係,更加增添爭取他的感情的困難度,如今失敗也不意外。「想想,若我自己曾經歷過這種狀況,恐怕不會有勇氣那樣勸你,不過之前既然選擇踏進這段關係、努力爭取,如今失敗了也隻能說我和他無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