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曆身上穿著的是普通民服,新密這個小地方,也不擔心有人會認出自己,所以為了求一頓飽飯,不得已隻好跟著那個農夫走進城內。
新密縣城非常小,隻有南北、東西兩條主街,永曆要去送柴的客棧就在南大街之上,這需要穿過大半條街道。永曆將近半日沒有吃東西,身上又扛著一捆木柴,盡管初時還能堅持,可是走了半條街之後,隻覺得虛脫無力,渾身發軟,走起路又搖又晃,好在農夫看出永曆的窘態,便接過木柴,領著永曆繼續前行。
來到悅來客棧,農夫和永曆被夥計帶到後門,從後門進了客棧,先將木柴送進柴房,然後來到廚房門口,連門都沒讓進,夥計轉身進了廚房,接著端出了一大海碗“雜和菜”,還有四個穿在筷子上的大饃饃。
農夫分給了永曆兩個大饃饃,然後兩人就在“雜合菜”,啃起了大饃饃,這頓飯也許是永曆自覺吃的最香的一頓,“雜合菜”裏邊油水不少,還有幾塊大肥肉,非常的解饞。
其實“雜合菜”就是剩菜參合在一起,甚至都有些餿味,但有道是:餓了吃糠,甜如蜜,永曆餓的兩眼冒金星,聞到飯菜的香味,埋頭就是一頓猛吃,直到吃掉了兩個大饃饃,半碗“雜合菜”,打了一個飽嗝才停下。
又過了一會兒,一個夥計走過來,遞給農夫半吊銅板,大概有五十來個,說道:“老板說了,你們兩個幹得不錯,這一大捆柴抵上別人家的兩捆了,所以多給你們點,你們歇會兒,趕緊去再扛兩捆木柴來,廚房等著急用啊!”
農夫點頭哈腰地表示明白,而後等夥計走後,叫上永曆,這回沒有走後門,而是直接從大堂穿過,走的前門,這樣不繞路,手裏也沒有東西,並不礙事。
就在永曆跟著農夫走出客棧大門,迎麵走來一隊人,因為永曆是低著頭走路,並沒有馬上看出對方的來路,倒是對方先把他認出來了,等他抬頭看向對方,嚇得他立刻魂飛魄散。
“咦,這不是姓朱的嗎?咱們可是真有緣分啊!哈哈——”
永曆抬頭一看,說話的人是一個老道士,長的尖嘴猴腮,嘴巴上留著兩撇胡子,下邊是一縷山羊胡,兩隻小眼睛冒著賊光。
“糟了,這不是武當山的道士嗎?”永曆心中暗叫。
除了老道士以外,還有九個道士和一個中年男子,那個中年男子就是永曆在小鎮看著眼熟的那位,方頭大臉,高鼻梁,大嘴叉,丈八身材,身穿黑色對襟武士服,頭戴瓜皮小帽,永曆看著眼熟,但就是想不起在那裏見過。
不等永曆說話,那個老道一招手,說道:“來人啊,把朱先生請進客棧,要五間上好的客房,再來兩桌酒席,咱們要好好款待朱先生啊!”
四個小道士奔過來,不但將永曆摁住,就是身旁的農夫,也被看管起來。
就聽那個農夫大喊大叫起來,他喊道:“你們抓我幹嘛?你們抓我幹嘛?快放開我!”
可是道士們才不管農夫如何吵鬧,任誰把他當做了永曆的跟班,把農夫的兩條胳膊扭到身後,押著就往客棧走去。
農夫連嚷嚷,帶哭鬧,他把永曆當成了被追捕的通緝要犯,而他是受永曆的牽連,對天發誓,他倆不是一夥的,可是沒人聽他的,誰讓他和永曆走的近了。
大街上鬧出如此大的動靜,但是街上行人匆匆,皆是看上一眼,然後繼續趕路,根本問都不問。
對此永曆很是奇怪,可轉念一想,還是明白了,這如果還是在大明的官府治下,即使當地的百姓不出手相救,也會喊來巡街的捕快,但是現在可是滿清複占了新密縣,清廷的官向來腐敗無能,像這種事情,涉及到了江湖人士,擺明了沒有油水可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故此官府不會管,百姓呢?更是害怕惹禍上身。
就這樣,永曆和那個農夫被重新帶回客棧,盡管在門口,農夫遇到了兩個相熟的夥計,讓他們證明自己與永曆沒關係,可是道士們仍然不相信,最後把他和永曆一起關到了一間客房了。其實道士們如此做,就是為了避免走漏風聲,萬一被明廷的人得知大明皇帝就在此處,他們可就惹上大麻煩了,畢竟新密縣在十天前還是大明的轄地。
到了晚上,道士們並沒有餓著永曆,特意讓人端去了一頓豐盛的酒食,本來被關起來的農夫在房中鬧個不停,哭叫連連,讓永曆煩不勝煩,可是看到桌子上的酒菜,也顧不得再吵鬧,和永曆一起埋頭大吃起來。
永曆以前還沒問這個農夫姓字名誰,趁著這個功夫,問了清楚。
這個農夫名叫葉長安,很響亮的一個名字,他的先祖可是在大明朝四代為官,就是他的祖父也在崇禎朝做過吏部主事,可是後來國破家亡,他們葉家也家道中落,從北京流落到新密縣。他的家就在新密縣城的西門外十裏莊,自他的父親開始就以種地打柴為生,而到了他這裏,更是大字不是一個,不過人卻很精明,靠著賣柴,竟然也攢下了兩畝薄田。
永曆覺得葉長安為人不錯,雖然小氣了些,但心地善良,便在心裏合計,如果自己逃出去,是不是要栽培他一下,不管怎麼說,他也是大明朝臣的後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