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夢非夢間,芳貴人仿佛從冷宮中回到碎玉軒。
她躺柔軟的床榻上,身下不是殘破不堪的毯子與泥土雜草。
窗外可見婆娑樹影,光線透過窗欞上糊的紙照射進來,身上也暖洋洋的。
隱約記得什麼時候,腹中空空,肚中二兩米糧,宮人不會特地給冷宮的人送來膳食。
饑餓難耐之下,她半是瘋癲的吃下身邊的跳蚤。
不知過了多久,沒了知覺。
再醒來,就是看見這熟悉的場景。
新皇登基,芳貴人是潛邸舊人,恩寵雖不及華妃麗嬪,卻足以讓她不用顧及下人拜高踩低。
隻是芳貴人忘了,宮牆深深,容得下一位略受寵愛貴人,卻容不下一個還未成形的孩子。
芳貴人坐起身,沒叫丫鬟在旁。
看著碎玉軒中的一桌一椅,慢慢回想起來。
這時她應是有了身孕,但無人知曉。
想到孩子,芳貴人想起了很多人。
她應該是恨極了華妃的,但是冥冥之中有個聲音告訴她,害死孩子的人不是華妃。
既如此,先瞞著,能瞞多久瞞多久。
招來身邊侍女,翠柳和碧竹,幫她梳上小兩把頭帶上一支銀鍍金嵌珠寶蝴蝶簪,旁邊伴著幾隻小的珠花,邊緣補上一個珍珠流蘇。
換了一身月白色纏枝蓮紋的寬鬆旗袍,起身去向皇後問安。
貴人位份沒有步輦,芳貴人不著痕跡的扶了扶衣服,手指掃過腹部,心下稍安。
想來,平安誕下此胎,怎麼也該成為一宮主位。
到了景仁宮,大部分人還沒到,芳貴人拜見了先來的敬嬪,麗嬪。
與曹貴人行了平禮,等剩下的答應和常在向她行禮,點頭致意,回到她的位置坐定。
看了看對麵的曹貴人,八個月的肚子大的不像樣。
即便如此,一向寬仁的皇後卻並未免去曹貴人的請安行程。
上一世她小產之時,也是皇後身邊的剪秋姑姑跟她暗示是華妃之故。
真的是華妃害了她嗎?
芳貴人隻覺得腦海中迷霧盡散。
皇上登基後的第一日,華妃未按時給皇後請安。
如若害人,應如當初灌端妃紅花一般,不管不顧。
不是她
那便隻能是…皇後或皇後手下的人
才有如此莫測的手段,害了她的孩子
芳貴人抬頭看向上首的皇後,那掛著端莊的笑意麵龐。
漸漸的,人來全了,隻有華妃的座位空置。
齊妃甩了甩帕子,“華妃莫不是病了,怎的還不來向皇後娘娘請安”
“不勞齊妃掛心,本宮好的很”華妃穿著繡著緋紅芍藥並蒂的蜀錦,簪金線密織鳳凰步搖並五彩碧璽多寶釵。
華妃眼皮未抬,直接向皇後略俯身行禮,未經皇後準許,自行起身,坐到皇後下首第一位。
芳貴人看華妃與眾人唇槍舌戰,分毫不讓,不落下風。
等後宮眾人被華妃訓話完,皇後還是端著一副笑容,勸了勸,便叫眾人散場。
芳貴人慢慢走回碎玉軒,前腳才進了大門,就聽見一個小太監,忙慌慌的跑進來。
向芳貴人跪地:“小主,不好了,曹貴人發動了”。
是了。
曹貴人所生的溫宜公主是早產兼難產。
溫宜公主身子也不算康健,蓋是因此。
芳貴人起身,叫碧竹扶著自己,去曹貴人所在的啟祥宮偏殿。
剛進啟祥宮大門,就有一波人拿著裝水的盆罐進出左右。
那盆裏的水,還帶了血紅色。
芳貴人胃中翻湧,正要湧出喉頭。
連忙拿出帕子掩住口鼻,硬把惡心壓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