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花原遠遠看見那老熟客一瘸一拐走來,心下忐忑。
您要問這是為何?無他,怕老熟客是因為總是瞎買“破爛”,被自家夫人打瘸的腿呀。
待那人走近,花原方放下心來,用最妥當的笑容迎接可敬的金主,啊呸,慧眼識珠的老熟客。
老熟客也是奇人。
整天好像沒有家似的到處亂逛,但又有錢。有錢就罷了,但穿的袍子卻又總是灰唧唧的,是真的達到了財不外露——
他路過,沒人能看出他是個人傻錢多的主,更是不怕賊偷咯。
他似乎有位夫人,不過那位夫人花原未曾有緣得見過。興許是,他每次來這裏淘寶貝都是背著夫人的吧……
畢竟花原自知她賣的東西隻是她四處亂撿的合她眼緣的東西,可談不上什麼物有所值。
說回老熟客,他慢慢兒走近,花原瞧見他灰頭土臉的,便知道是摔了跟頭崴了腳,不是被內人立規矩了。
花原可不希望自己老熟客就此無了。
老熟客姓黃,花原幹脆就叫他黃兄,套套近乎。說不定,哪天黃兄一高興還能賞她兩銅板呢。
花原嘿嘿一笑,雙眼彎成了兩彎月牙兒,
花原起身,熱乎地招呼起來:
“黃兄,近來可好啊?”她瞅了瞅黃兄的麵色,“黃兄這是。。。?”
黃兄踱到花原攤位前,沾了點灰的胡子顯得他有點不倫不類。聞言,本就下垂的眼角越發下垂,歎了口氣。
“也不知道是哪來的黑狗,在集市門口非得追著我咬,我躲來躲去,摔到個坑裏,那黑狗可算才滿意了似的,搖著尾巴走了。”
花原琢磨琢磨,問:“那個黑狗是不是左耳朵有個缺口,並且是個四眼兒?”
“就是這個!花攤主是怎麼知道的?你認識這條邪性的狗?”
“唉……說來話長啊。”花原長歎一口氣,目光毫不掩飾地在自己的攤位上掃視了一圈——她的暗示足夠明顯了吧?
果然,黃兄見狀,爽朗地笑了笑,“也是,光把時間耽誤在黑狗身上了,反倒忘了正事。花攤主最近有什麼新貨,我全買了,正好你提前收了攤子,咱們聊聊那條狗。”
“大哥果然爽朗!”花原一高興,喊破了音兒了,惹得對麵的蘇乞也沒忍住輕輕笑了起來。
她還是那麼活潑。
蘇乞聽到花原還這麼中氣十足,隻覺得可愛得很。可惜她天生目盲,無法親眼看見花原的長相,也不知花原是何種神情。
花原的神情……
她笑得相當諂媚。
她用破布把手頭上的東西都包起來,還努力打了一個結實的結。
黃兄慷慨解囊,花十二文錢的高價拿下了花原攤子上的所有破爛。
花原給黃兄提著包,倆人站在牆根兒就開始嘮,從花原頭回遇到黑哥,到黑哥怎麼一次次奸滑奪走她的寶物,到今天一人一狗的衝突。
花原講得繪聲繪色,義憤填膺,情到深處還會潸然淚下!
黃兄表情幾番變化,最後長歎一口氣,再遞過兩枚銅板,撫平了花原內心的褶皺。
花原雙眼一亮,眼裏的淚花刷的一下全收了回去,一邊說著怎麼好意思收呢一邊把銅板全揣到懷裏。
黃兄慈祥地笑笑道別,花原將包袱雙手奉上,就站在原地,看著那抹身影在夕陽下一瘸一拐地離開。
這也是二人的一個“老規矩”。
原先花原為了拍馬屁,曾提出幫黃兄把東西拎回去的,黃兄擺擺手說黃嫂怕生——
好,記下來,黃兄懼內。
花原的理解能力一直不錯。
所以,就隻能苦了黃兄把包自己背回去咯——花原杵在原地,看著遠去的人影樂。
時候不早了。
花原算是圓滿收攤,她看看周圍,也早已變得人影稀落,攤主們也收攤的收攤,回家的回家了。
燒餅大爺收拾好鍋子走了,賣脂粉的大娘已經包好了家夥,早前吵架的情侶甜甜蜜蜜牽著手溜達,林繡娘也笑著收回了繡品。
蘇乞呢——花原看了看她那邊,花也賣得差不多了。剛才和好的情侶,手裏就拿著朵從她那買的紅花。
花原滿意地點點頭,蹬著腿兒到蘇乞兒的攤子上,一把拎起來蘇乞的籃子,粗聲粗氣喊道:
“打劫!小妞兒,你的花和人我都劫走了!”
蘇乞愣了一下,笑出了聲,無神的雙眼卻傳達出來她的笑意和溫柔。
“好好,那花大當家就把我們都領回家吧。”
一下子就被識破,花原不自然地輕咳兩聲,熟練地牽住蘇乞的小臂把她拉起來,再遞給她放在身邊的拐杖。
花原左臂挎著花籃,右手牽著蘇乞,懷裏揣著銅板,好不快活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