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原不過是上了個街,就被馬車撞了。

她在地上滾了幾圈,吃了滿嘴的灰,一臉無語地看著華麗的馬車疾駛而過。

天殺的,她撞壞了不要緊,可剛買的桂花糕掉到了地上,再也不能吃了。

她站起身,拍拍土,道了一聲晦氣,推開圍觀的人群往回家的小路上挪。

萬幸沒什麼大事,隻是小腿有點腫,她想著。肚子及時地應和了一聲:

“咕”...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聲,轉頭一瘸一拐地走向村頭的五髒廟。

可不是巧了嘛,她暗自開心,前些日子剛過了迎神賽會,供桌兒上淨是些新鮮的瓜果糕點。

這偷貢品她倒是熟,當孤兒的頭幾年常來,因得見那五髒都有幾分親切;這幾年她倒是不大來了。

一來是去年又有個“天殺的”給貢品裏投了毒,要不是她識得味兒不對就被藥死了;二來是這兩年她大些了,可以去各個兒廟裏“借”些燈油來賣,還是偷,不過手頭到底是寬裕些了,也就不再多拿自己“老父兄”五髒神的貢物了。

可惜了,都怪那個沒道德的人,我又不得他法,隻得再來勞煩一遭親朋故舊接濟一下了——她想著,看了一圈,確認四下無人,在廟的供桌前拜了幾拜,揣幾個梨幾個棗就溜了。

說來也怪,她不知是為什麼,覺得今天紅臉大兄弟的眼神兒不對。

她想了想,先躲在廟後邊兒的小叢裏把梨吃了,核兒扔到屋頂上,卻沒聽到熟悉的啪嘰聲,倒是好像一不小心扔進了什麼管道裏,一陣一陣的。

巧得很,她對這屋頂可熟了,不過僅限於兩年前的:那時候廟兒邊上有棵老高的槐樹,她爬上去躲過其他的流浪漢。

怎麼爬上去暫且不提;至少現在是爬不了,那樹去年讓伐了,就留了個大樁子,曉是再能跳高的,看見這條件也得麻爪。

扯遠了,至少呢,她保證這平平的頂兒上決沒有管子,也沒有別的,隻有灰嘰嘰的瓦片。

挺怪,她想著,又吃了剩下的幾個棗,猛地聽見有人聲靠近,趕緊又縮了縮。

“王爺遇刺...捉拿賊人......”

聽得她滿頭問號。窮鄉僻壤自不必說,這裏連一條正兒八經的道都沒,哪兒來的王爺?難道王爺是借著兩條嬌生慣養的腿打封地走來的這個偏遠的村?圖個啥呢???

她也沒多想,也沒法多想,隻聽見那應當是官兵的聲音遠了近了,近了遠了,她又不敢出去,怕被抓個正著盤問(那可真是慘烈)。

於是強撐了一會,發現那些官兵還是在這邊畫圈兒,半點兒沒有離開的意思,就在樹叢裏嘴一歪,睡著了。

待她醒來,已是月上中天。

蛐蛐兒在她腿上練跳高,呆蟬在樹上滋兒哇地亂叫。對於孤兒,沒什麼時間的概念,更沒什麼時間必須幹什麼事情的想法,何況她自詡多了許多年的人生,更是想幹啥就幹啥。

這倒也是件好事,沒父母非拘著她不讓她出門,更沒什麼人非逼著她嫁人。看吧,她能半夜一個人去探探廟裏的虛實,瞅瞅有沒有啥財寶擱裏邊兒藏著。

打從三十年前她就對寶藏有一種向往,前世十五年,現世十五年,她都有一個天降巨財的夢。

可惜前世是個孤兒,還被車撞死了;現世還是個孤兒,還總是被各種車撞,萬幸都沒什麼大事——興許她天生就和車犯衝。

她想著,推開廟門四處看,一邊看一邊亂摸,也沒走心,因為她滿頭想著的都是孤兒和窮之間的必然聯係……

“哢噠”

花原似乎按到了什麼,紅臉蛋兒大哥的眼睛突然開始了勻速圓周運動,T=0.01s,R=0.02m…

花原一下子懵了,眼看著供桌底下凹出了一個大洞,不由讓她幻視當年遛過的恐怖遊戲。

“這玩意…”她咽了咽口水,乖乖,怕不是真有什麼大貨藏在裏麵啊。

她噔噔噔跑出廟,抓了一塊稍大的石頭往洞口扔,萬幸,隻聽著了石子落在地上空洞的回響,沒聽著什麼看門狗的叫聲。

聽起來也不是很深,不怕把她摔個好了歹了——她一樂,提著案桌上沒了油的油燈往下走。

好歹還需要拿個硬件兒防防身,萬一那“狗”就是睡著了呢。

不過,想著興許會藏起來的什麼財寶,她還是腳步輕快了些,雖然黑暗之中摸索著也快不了啊,但好歹她有顆輕盈的心不是?

走了三四十階吧,她再往下試探試探,發現就全是平的了,前麵依稀的有點光。

她湊近瞅瞅,原來是之前猜測的那個管子,借著露出來的一點兒光,她看到了那顆安靜嫻雅地躺在地上的老朋友,梨核。

她在心裏給她的好梨核默默祈禱了兩句,抬起頭來四下環顧。

果然,她借著月光看到了…

花原的臉一下子僵硬了,看著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男人,一時無言。

天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