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盛四年春。遠空澄碧,纖雲不染。
輔國公府西邊院內垂絲海棠隨風搖曳,風起帶來襲人的淡香。
溫令宜做了一個夢,夢裏是元盛五年秋,阿兄高中探花,打馬遊街,滿樓紅袖招,端的是君子無雙。
胸有溝壑的阿兄本該入翰林做天子門生,他本該有著錦繡前程。
可聖人突發惡疾,太子勢微,各處蠢蠢欲動,麵上平靜無波實則奪嫡暗流洶湧。
皇二子拉攏新科三甲勢在必行,利誘不成便外派阿兄到地方上任,盡管如此,憑阿兄的經世之才即使去貧瘠之地也定能造福一方百姓。
可裴瑞狼子野心,因阿兄背靠輔國公府恐生變數就截殺阿兄於任職路上,以致輔國公府無人支撐日漸頹敗。
皇三四子臨陣磨槍自是比不得他未雨綢繆多年,最終一死一監禁。
奪嫡至此落下帷幕,新帝上位為彰其立身之正延先帝國號,元盛六年春。
大權得握之日便一道口諭召溫令宜入宮,賜昭陽殿,封宜夫人。
阿兄的離世讓阿娘一病不起,病中驚聞噩耗,五內俱焚。
去信江南外祖家,未等到回信就油盡燈枯,含恨而終。
臨去前仍死死抓著溫令宜的手,聲聲喚著“娘的皎皎,娘的皎皎。皎皎可怎麼辦才好....”
爹爹欲抗旨,又不忍族人無辜被牽連,便隻能日日跪在承乾殿前。
不過而立之年,短短幾日就形銷骨立,貌若耄耋。
溫令宜無力改變,隻能勸誡父親攜親族避走上京。
去江南,去西北,去哪裏都好,再不要回上京了。
驚蟄,霜降,白露,立夏是自小就侍奉在旁的,說什麼也不願出府,溫令宜隻得帶著四人入宮。
踏入紅牆內不過百日,霜降和驚蟄護主暴斃而亡,白露和立夏亦生死不知。
中秋夜宴她著紅蹙金雙層廣綾長尾鸞袍,梳著望仙九鬟髻,頭戴金鑲玉鳳凰展翅步搖,收拾齊整後便遣殿裏的啞仆去請了如今的聖上。
她撫著赤金護甲一下又一下,看著正中央的紫檀桌嘴角噙著似有若無的笑,一舉一動都是灼灼風情。
不多時他就來了,自進殿內看到溫令宜後,眼裏滿是癡迷。
那打量獵物的目光,像濕滑的毒蛇爬滿全身,讓她渾身顫栗。
輔國公府的覆滅不過是他向上走微小的一塊墊腳石,甚至連石頭都不算,不過是攔路硌腳的障礙。
僅為一己私欲便讓公府支離破碎。
可外人卻道輔國公府之禍皆因溫大小姐好顏色。
世人總是這樣愚昧,男子之錯就是君子風流,女子便如妲己褒姒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