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漫漫旅途(1 / 3)

特快列車風馳電掣地行駛在江南的大川平原上。

車廂裏人很多,連稍寬敞一點的地方都沒有,更別說有多餘的座位了。

從踏上列車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站在車廂的過道中央,目不轉睛地盯著窗外那旋轉而去的大地出神。

不久之前我才告別親人踏上這趟北去的列車。雖說是生平第一次單獨出遠門,但我的心裏並沒有絲毫的新奇和喜悅,相反的我的心裏隻覺得前方的路好漫長而沒有盡頭。想到從此要麵對的現實,我的心裏就感到一陣陣的哀傷。

我考上了大學,要到很遠的北方去繼續自己的學業。可我並沒因此開心過,在接到錄取通知書的那一刻我就明白自己夢寐以求的理想終於還是破滅了。盡管早就想過會有這樣的結局,但我還是不能承受住沉重的打擊,一連好幾天都沉浸在痛苦與絕望之中,直到父母實在不忍心看著我繼續消沉下去而心疼地責怪了幾句,我才勉強振作起來,答允父母去上大學,但我的心裏仍是失落萬分,對前途感到一片迷茫。

軍人!軍人!!

想到這個被自己視為神聖的稱號,我的心就一陣陣絞痛。為了實現自己的軍人夢,我不知付出了多少心血與代價,也不知流過多少傷心的淚水,但我最終還是沒能感動上帝,殘酷的命運之神並沒有把我送入軍校的大門,而是讓我走進被同齡人視著天堂的大學校園。我不知道前途會是什麼樣,在我的心目中除了軍人再沒有過別的夢想。我一直把軍營當成是自己生命的唯一歸宿,失去了這個歸宿,我的生命也將失去光彩而變得毫無意義,隻能任由上帝去安排、去主宰了。

“小同誌,你到這來坐吧。”

沉思中我被一個聲音驚醒,但我不能確定是在叫我,所以仍站著沒動。

“我快到站下車了。”說話的是一位五十歲上下的大媽,說著話時人已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看你上車後就一直站在那裏,動也沒動過,可別累壞了身體。”

我明白了大媽的好意,心裏非常感激她,但嘴上隻是淡淡地說道:“謝謝您!”

“是去讀大學的吧?”大媽又關切地問道。

“嗯。”我微笑了一下,點了點頭。

“一個人出門不容易,得自己照顧好自己,”大媽說著話又指了一下座位說:“你先坐下吧,我得準備一下了。”

我見大媽開始收拾行李,而自己實在站得太久腿已有點麻木的感覺,就不再客氣地坐到了座位上。才坐下不一會兒,疲倦襲來,我閉上了眼睛,人很快就進入了夢鄉。

不知過了多久,我在睡夢中被人推醒。

“同誌,這裏有人坐嗎?”

問話的是一位高個子大漢,他正一臉微笑的看著我。

我這時才發現原先坐在裏麵靠窗的旅客不知何時已經離去了,自己正斜靠著車窗,一個人占據了兩個座位,於是無言地挪出了外麵的座位坐到了裏麵。

“同誌,抽煙。”

大漢人倒很熱情,剛坐下就遞上了一支煙。

“謝謝,我不會。”我連忙搖頭擺手地拒絕了。

大漢沒堅持,把煙點燃自個抽了起來。

“準備去哪兒?”大漢問。

“哈爾濱。”我很平淡地回答。

“讀書?”大漢又追問了一句。

“嗯。”

我仍然很平淡地應道,不想多說話,便轉過臉去看窗外。

大漢見狀,不再多問,就自顧自地抽他的煙了。

可我再也沒有了睡意,依靠著車窗,看著窗外已經漆黑一片的世界,心頭不覺又開始憂傷起來,思緒也沉入到對往事的回憶之中。

那是一個彩霞滿天的傍晚。一個鄉村小山丘下立著一位年輕的軍人,他的身邊是一群隻有五、六歲大小的小男孩。

“預備—— 衝啊!”

隨著軍人的一聲號令,男孩們便連跑帶爬地朝小山頭衝去。

其中一個小男孩眼看就要第一個衝上山頭卻突然摔倒了。他眼巴巴的看著別的小男孩從自己身邊衝過爬上了山頭,於是哭了起來,哭得好傷心,好委屈。

年輕軍人走到小男孩身邊,他沒有去扶小男孩,也沒有一句安慰的話,他隻是輕聲對小男孩說道:“摔倒了就哭鼻子,長大了怎麼當解放軍呢?”

小男孩停止了哭,他看了看年輕軍人,終於又爬了起來並衝上了山頭。

站立在小山頭上,小男孩的心裏在暗暗地許著一個願望:長大了一定要當一名解放軍,做一個最勇敢、最堅強的人!

這個小男孩就是我,年輕軍人就是我的父親。

孩提時代的我和別的男孩一樣天真玩皮。上山摘果,下河摸魚,有時侯甚至會跑到離家很遠的地方去玩而忘了回家的路,不知道什麼是對什麼是錯,更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每當母親要管教的時候,總有疼愛自己的奶奶站出來說話:小孩子就應該有野勁,長大了才會有出息。

盡管如此,母親仍會時不時地對我嚴加管教,不讓我太野、太放肆了,我才沒被完全寵壞。

但真正對我產生巨大影響的不是奶奶也不是母親,而是當軍人的父親。雖然父親長年不在家,可在我幼小的心靈深處因為有一位軍人父親而倍感驕傲和自豪,也因此養成我非常強烈的自尊心和絕不向人屈服的倔強性格。有一次,我跟幾個差不多大小的男孩在草堆上玩耍、打鬧,一個大我兩歲的男孩來了後非要我跟他摔跤。爭強好勝的我沒有畏懼就迎戰了,但終因自己小了別人兩歲而沒摔贏。可是那個男孩勝了後卻不肯罷休,仍一個勁的壓在我身上問我“服不服”。倔強的我說什麼也不肯說“服”這個字,於是看準一個機會猛地咬了那男孩一口,痛得那男孩“哇哇”地大哭起來。雖然事後挨了母親的罵,但我怎麼也不肯認錯。在我看來,別人欺負我,我當然要反抗,絕不能低頭屈服。正因為有了如此倔強的性格,在生活中我才很少被人欺負,因為別人知道我太要強而不敢隨意地招惹我。

人的一生總會有許多事情發生。在我七歲多點的時候,母親帶著我及弟弟、妹妹離開家鄉湖南隨軍到了廣西,開始了在異鄉的生活。

剛到部隊,一切都是那麼陌生卻又讓我感到無比的新奇。由於耽誤了入學的時機,在開始近一年的時間裏,我幾乎是無拘無束、充滿自由的:爬樹、捉蚱蜢、折紙船、玩泥坦克,隨隨便便就能打發掉一天的時間。有一天中午,實在玩得無聊,我竟然在一個離地有三、四米高的地方抓著別人用來曬衣服的鐵絲搖著玩,結果搖掉了用來固定鐵絲的馬釘,人也從高處摔了下去。醒來的時候我已躺在了醫院,母親說我命大,幸虧有位叔叔路過發現我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我才被及時送到了醫院,好半天我都是沒有知覺的。

有了這個教訓,母親開始對我嚴加管教起來,再也不由得我天天在外野了,並開始教我識字,做一些簡單的加減運算,直到我走進校園開始自己的學海生涯。

小學的日子依然是快樂與幼稚的。上課時的好奇,下課後的瘋玩,無一不充滿著童年的樂趣。為了抓住一個夥伴或是不被夥伴抓到,哪怕被老師罰也要做完遊戲才肯走進教室;為了領略水中暢遊的快樂,不知深淺地跳進一條陌生的河裏,多虧好心的路人相救才沒被龍王爺招去;夜幕降臨,與夥伴們一塊躲進亂墳堆裏打遊擊,哪裏去想有沒有妖魔鬼怪會跳出來把自己捉去;為了搗毀一個鬼頭蜂巢,帶著三處螫傷卻不敢回家,隻好躲在一個沒人的地方獨自經受著疼痛,好不淒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