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匡胤已經二十多歲了,很想出去投軍,但一說投軍,杜夫人就死活不讓。說你父親在外打打殺殺的,就夠我懸心了,我無論如何不能再讓我的兒子去冒險。她表示,如果趙匡胤敢去投軍,她老人家就一頭撞死。趙匡胤是個孝子,隻好在家裏練練武,讀讀書。馮道師傅職務高,政務繁忙,趙匡胤也不好常常找他。有時無聊了,就找幾個朋友出去玩一玩,散散悶。
趙匡胤的好朋友很多,最要好的兩個,也都是將門之子,一個叫韓令坤,一個叫慕容延釗。
這天三個人在一起吃飯。吃完飯,趙匡胤就拿出銀子付賬。見趙匡胤拿出了銀子,小二哥滿臉堆笑,一邊喊著:“多謝,多謝。”一邊往桌邊跑著,要去拿銀子。沒承想,不知何時跑來一個小乞丐,一隻小髒手閃電一般,把銀子抓走了。小乞丐也轉身出了門,轉眼就跑了好遠。
這還了得,簡直是太歲頭上動土。趙匡胤和韓令坤、慕容延釗,風一般地追了出去。
轉眼間,那小乞丐就出了東京城的北門,進入了一座林子。趙匡胤他們也不肯罷休,一直追了上來。那小乞丐雖然跑得快,但畢竟身單力薄,不一會,就讓趙匡胤給追上了。趙匡胤伸手一抓,那小乞丐泥鰍一樣滑開了。趙匡胤咦了一聲,左足急跨,隨即身子一轉,已經抓住了小乞丐的衣襟。小乞丐不躲反迎,嗤的一下從趙匡胤的胯下鑽了過去。鑽過去後,還不忘在趙匡胤的腿上踹了一腳。趙匡胤原來有些輕敵,至此才知道,這小乞丐不但有武功,而且武功路數,還頗為古怪。所以,趙匡胤收起輕敵之心,打起精神,使出平生絕學,趁小乞丐得意之際,一個跟鬥翻了過去,正落在小乞丐麵前。小乞丐猝不及防,隻好乖乖就擒。
“大哥,大哥,快放了我,你的手,把我的手抓疼了。”那小乞丐不怯不戰,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
“為何要搶我們的銀子?”
“還不是為了吃飯。大哥,你不願意讓搶,還給你就是。”
這時,韓令坤和慕容延釗,才盔歪甲斜地趕了上來。指手畫腳地要打那小乞丐,被趙匡胤喝止住了。
“放你倒不難,銀子你也可以拿走。但是,你必須告訴我,你的武功,是在哪裏學的,向何人學的。”趙匡胤道。
“武功?”那小乞丐眼睛轉了轉,“我就是個討飯的,有什麼武功?大哥,你莫尋開心,快放了我吧。”
“你不說出你的師承,我是不會放你的。”
“那好吧,我和你說。”小乞丐一扭頭,忽然大喊起來,“師父,師父,快來呀,有人欺負我。”趙匡胤扭頭一看,手上的勁頭不知不覺鬆了一點,小乞丐趁機掙脫,一溜煙跑入了林子深處。趙匡胤他們趕緊又追。結果,累得氣喘籲籲,也沒有追上。
翌日天氣晴好,三人步行出城,邊走邊玩耍。看那郊外景色,雖無城內繁華,卻別有一番悠閑的情趣。匡胤道:“咱家每看見這綠油油的莊稼,清靈靈的流水,就歡喜得緊。怕咱家上輩兒是個作田的?”韓令坤道:“郊外玩一玩則可,若要我住在此處,我可不幹。此處吃也吃不好,穿也穿不好。粗茶淡飯,怎比得上東京城內的肉香?城內勾欄內的妮子,個個臉白白兒的,眼水水的,可不比這鄉下粗黑的農婦強十倍!”慕容延釗道:“令坤兄弟,你與大哥說的全不是一回事。大哥說的是看,你卻說的是做。”
“怎麼不一回事?大哥說的是美色,我說的也是美色。慕容兄休得胡亂打岔。不然,下次去勾欄,我再也不喊你!”韓令坤抗議道。
三人走來走去的,不知不覺有些乏累,又有些口渴。見路邊有片樹林,匡胤道:“我們且進去歇一歇,弄口水吃。”二人正不想走路,自然沒有異議,緊隨而來。
走入林中,隻見林內有一大片空地,種有三五種蔬菜,菜地旁邊,卻有一口水井,水井旁,又有一座茅屋,連個人影兒也沒有。三人喊了幾聲,見沒有主人答應,連喊“晦氣”。幸好井旁有打水用的瓦罐,三人也就不客氣,每人打了罐水,咕咕咚咚地喝了一飽。匡胤道:“他娘老子的,怎麼這生水,喝起來像蜜水一樣?”韓令坤道:“就是,比東角子上王婆茶樓的茶好喝。”慕容延釗道:“此水雖好,可比得上勾欄內妮子們的情意水嗎?”匡胤道:“兄弟,什麼喚作情意水,我怎麼不知?”慕容延釗道:“你休問我,可問令坤兄弟。”韓令坤紅了臉,支吾了半天,沒有說出個所以然。原來韓令坤與慕容延釗逛勾欄時,碰上個江南來的妮子,韓令坤一見,就像被勾了魂,喜歡上了她。但那妮子是頭牌名角兒,見一次要耗費不少銀子,韓令坤雖常想見,卻無法常去。那妮子為了勾引客人上門,見了哪個客人都眼淚汪汪的,又是撒嬌,又是噘嘴,怪他不常來。韓令坤心軟,有時攢了一年半載的錢,與那妮子相會一麵。見那妮子流淚,韓令坤也止不住心酸,陪著垂淚不止。慕容延釗罵他沒出息,說女人多的是,何必如此,男兒當有淚不輕彈。韓令坤道,你懂什麼,我們這不是淚水,而是情意水。所以慕容延釗就記下了,時常拿這話兒和韓令坤開開玩笑。
三人歇息夠了,就手癢起來,說閑來無事,玩一玩六博之戲吧。三人都是此中高手,一擁而入土室中,吆五喝六,頓時玩將起來。開始還記得誰輸誰贏,後來就記不得了,隻知道贏了又輸,輸了複贏。三人頓時進入了亢奮狀態,真可稱得上是全神貫注,心無它顧。
驀然間,隻聽得門外一陣鳥雀亂叫。嘰嘰喳喳的,教人不得安寧。韓令坤道:“不管它,我們且玩我們的。”誰知鳥雀越來越多,叫得也越來越響。趙匡胤道:“我們先出去看一看,把它們趕走了,再繼續玩。”三人站起身來,揉揉眼,伸伸腰,至此才覺得腰酸腿痛,頭昏腦漲。
三人走出土屋,果見樹上有許多鳥雀,亂叫亂跳。原來是夕陽西下,鳥兒歸巢,故此亂叫。三個人腰裏,帶的都有彈弓,裝上石子,朝樹上一陣亂打,打得鳥羽散亂。雖沒打下一個,卻把鳥兒都“樸撲棱棱”地打飛了。
“娘老子的,連打彈都不準了,玩得眼花了。”匡胤說。
“我這彈弓不好了,有些舊,要是換把新的,我準能一彈一個,拿回家去,作個雀兒湯。”
三人回土屋繼續玩“六博”,正玩得好,忽然仿佛聽得有人喊叫:“快出來,土屋要塌了!”三個人慌忙出來,腳跟尚未站穩,就聽得“轟隆”一聲,那土屋竟坍成了一堆。三人都嚇呆了,伸舌頭暗自慶幸。慕容延釗道:“好險好險!”匡胤道:“若非這群雀兒鼓噪,我們都非死即傷!”韓令坤道:“雀兒救了我們的命,我們卻還要打它們,真是不該。我們且拜一拜雀兒吧。”三人恭恭敬敬,朝雀兒飛去的方向,鞠了幾個躬。
匡胤忽然道:“不對呀,方才我怎麼好像聽到有人喊叫,我們才出來的?”韓令坤也撓了撓頭:“嬢嬢的,玩六博,把腦子玩糊塗了。真的有人喊嗎?”
“好像是有人喊。我也聽見來著。”慕容延釗道。
此時,因土屋倒塌而形成的煙塵已經散盡。匡胤一抬頭,見對麵不遠,有一個人影,好像就是前幾天搶自己銀子的小乞丐。匡胤知道小乞丐比較會逃跑,就讓韓令坤和慕容延釗從兩邊偷偷迂回包抄,截斷小乞丐的後路,自己則等韓令坤和慕容延釗已經繞到小乞丐身後時,猛然發足,朝小乞丐追去。
小乞丐與趙匡胤還有一段距離,所以,胸有成竹,不慌不忙,帶著趙匡胤在樹林間兜圈子。不承想,韓令坤伸出一隻腳,把小乞丐一下子絆倒了。慕容延釗上前,一下子就把小乞丐抓在了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