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的野菜(1 / 1)

那日讀周作人先生的《故鄉的野菜》,不由觸動我記憶深處的一角,慢慢掀開,我也想起了故鄉的野菜。

怎能忘記故鄉的野菜?那是苦難的童年,那是可怕的貧窮啊!

我吃過不少野菜,有莧菜、薺菜,那是比較難得吃到的。還有一種我們叫“苣qu菜”的,漿多,很苦。槐花是比較好吃的,隻是現在想來有點殘酷:那嫩嫩的潔白的小花,從淡綠的花苞裏輕盈地綻放出來,如茉莉般美麗,孩子似的幾十個簇擁在一枝,排成齊齊的兩行,點綴在綠樹中間,分外明豔嬌媚。摘下一朵,放在唇邊,芳香直滲心脾。撕下一小瓣,放入舌間,甜甜的、香香的。可就是這麼可愛的小花,卻被幼稚的我們摘下,被善良的母親蒸去了靈魂,隻剩下淡黃的軀體供我們食用……可惡的貧窮啊,麻醉了本是善良的靈魂!

可要說小時候吃得最多的野菜,那還得數鹽蒿。

那是,鄉間小路的兩邊盡是鹽蒿,門前屋後的田野也到處是鹽蒿。我七、八時,就經常挎上小竹籃,用小手去捋綠綠的鹽蒿頭,回來媽媽便用開水焯,瀝幹,晾在竹篩裏,幹後用塑料紙包好,裝在布袋裏,早晚沒菜時便抓些出來,用鹽水浸泡後就著稀飯吃,沒有味精,也舍不得放油,能放些蒜泥、麵醬就不錯了,吃在嘴裏,澀澀的,如草一般,難以下咽。

初秋,鹽蒿便到了晚年,雄蒿依舊高大健壯,綠傘一樣,而瘦小的雌蒿卻結了黃的、紅的晶晶,綠的豬食後會拉稀,蒿晶如拌上麥麩便是小豬們爭搶的美味了。幹枯後的鹽蒿還能當柴火。鹽蒿在那時可謂為人類貢獻了一生。

八十年代,土地承包了,大片鹽堿地被改作水田,一遍又一遍地灌溉,白色的鹽硝沫浮上地麵,淌進小河,彙入大海。現在到處都是良田,再想找一棵鹽蒿,那得到海堤外去,或許在大片的魚塘邊還能覓到它的蹤影。

那年在連雲港,有一天表嫂特地去買些海英菜來招待我,說能減肥,是大飯店才能吃到的高檔菜。黑黑的草頭,用熱水浸後,如茶葉,漸漸地舒展開來,透出墨綠的本色,我忽然間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瀝幹,拌上蒜泥,淋些麻油,很是爽口。我吃著吃著,忽然高叫起來:“這是鹽蒿?”

是它,是久違的鹽蒿!可是在今天,鹽蒿--海英菜,再不是苦難的象征,而是難得的美味了。

2001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