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上)(1 / 2)

我和範建再沒發生過任何口角,甚至可以說,我倆後來幾乎再也沒交流過,他把我當空氣,我把他當人。

三十天,三十顆五角星,一顆沒落,我用新玻璃罐把這三十顆五角星裝好,現在我有一罐,璿子有一罐,非常完美。為了璿子,我盡可能地扮演著改過自新的乖學生。

巧的是,這三十天,我找到了我的人生目標,作為已經準備放棄體育升學的我,意外聽說明年上半年有一次體育測試的機會,我的條件符合要求,如果測試通過,我仍可以在提前批次被高校錄取。但和特長生升學不同的是,這種模式需要參加高考,最終還是要憑借高考的成績。

我重新以體育生的身份開始在學校馳騁。高三這年的省比賽,投擲項目我以第二名亞軍的名次,輸給留級到我們年級的狠人——劉明。輸給這個省比賽的常年紀錄保持者,我心服口服。我的整個運動生涯,幾乎都活在劉明這個狠人的個人記錄陰影之下,自始至終都無法擺脫。

體育老師倒是很開心,省比賽冠亞軍全部被我們學校收入囊中,負責田徑的體育老師賽後見到我的第一眼,就滿臉堆笑對我說:“成寧,這次你立功了!不錯不錯,立了大功了!”

“立功有獎金不?”我問。

“我幫你申請訓練費!”體育老師興衝衝。

“這都行?我隨口瞎說的。”我哭笑不得。

“哎哎哎!必須有!”體育老師喜笑顏開,我毫無波瀾。我已經搞不清是體育老師有獎金還是我自己有獎金了。

真的有訓練費,四十幾塊,賽前集訓的二十幾天,以一天大概兩塊錢的樣子計算。雖然隻有四十幾塊,但學校還是正兒八經地用信封包好,讓體育老師遞交到我的手上。

我盤算著我的人生第一桶金的出處,我考慮是不是要和壓歲錢一樣,統統給我母親存起來,等著給我“上大學”用。如果存起來,我可能就再也見不到這筆巨款,有一定的風險,但可以博得我母親的一句誇讚。如果去買肯德基、麥當勞,把這四十多塊錢吃掉,又覺得有些輕易,愧對於我這二十多天的努力,開玩笑,二十多天的汗,可不是一頓肯德基麥當勞可以補回來的。最終,我決定先把這四十多塊偷偷藏起來,等著給璿子買生日禮物。冬天很快就要到來,璿子的生日也不遠了。

我竟要用“藏”這種字眼,好像“意外之財”這種東西對我而言,見不得人。我把這種想法告訴顧言,顧言說我是衣食無憂慣了,我想也是。

我說我有些苦惱。

顧言說,你要不願意花這錢,我來幫你花。

我說,我真是謝謝你了。

天空昏暗,一場秋雨一場寒,上周還穿著短袖的我,一場雨後開始裹起羽絨服。

高中生們總是匆匆忙忙,偏僻的新校區吹來的風都渾濁不堪,給昏昏沉沉的學生們加以重擊,高中生活真是讓人透不過氣來。秋天,天黑的越來越早,晚自習開始前,操場已是漆黑一片,成為學校的三不管地帶——踢球的、圍欄邊拿外賣的、男孩兒女孩兒肩並肩的。太黑了,老師們根本管不過來。

穹廬之下,陰影之中,我和璿子也正頂著凜風散著步。情竇初開的男孩兒女孩兒們慶幸能有這兩個地盤,一是操場,二是後山,也許這種苦中作樂的小幸福能給寒冷的天氣一絲溫度,也能給偷偷摸摸中的你我一絲寬慰。

這種“彼此”隻存在於當下,那種視彼此為全世界的全力與衝動隻在當下,說出口的未來,也就隻在當下。未來,成了時刻,而不是時間線。

未來,成了一種程度——表達對彼此情感的程度。

波瀾不驚的心境,不知是成熟的標誌,還是曾經情感流逝的殘缺?

難道隻有情感的殘缺,才能讓人成熟嗎?十年後,如今的我,每每漫步於塑膠操場上,都會看見自己的內心銘刻上了過往的印記,不消不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