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時間身心上的雙重折磨,很快使這個孤獨的男人進入了夢鄉。
他的身體變得輕盈,輕輕一蹬便穿過飛船堅硬的外殼,奔向群星。他的身體開始四處飄蕩,飛過一顆顆恒星,掠過一片片星雲,穿過一片片塵埃,與彗星共舞,繞行星旋轉……
他突然開始加速,周圍的星星被迅速拉長,成為一條條光帶。光帶開始扭曲,發出詭譎的光芒。
白光閃過,藍色星球映入眼簾。
藍星,這無數漂泊者夢寐以求的家園,此刻正靜靜地懸浮在太空中,藍色的海洋,白色的雲層,黃色和綠色的土地……一切都是那麼的協調,這就是安德烈印象中的家!
多麼和諧而美好……
安德烈噙著淚,深情地凝視這顆藍色星球,他的眼裏隻有它。
可是眼前,一切突然像是被融化般——藍星攤開來,如一個被敲碎的雞蛋,內部物質緩緩地流出來,攤開在無形的平麵上,成為一張沒有厚度的薄餅,融入了宇宙巨畫中。
事發突然,安德烈來不及驚呼便在一聲巨響中被吸入畫麵,他粗重地呼吸著,卻喘不上氣。眼前的世界如破鏡般開始解體,碎裂,無邊的黑暗籠罩了視野……
安德烈向下緩緩沉去……
猛地睜開眼,安德烈置身於飛船中,“呼……隻是一場夢嗎?”他劇烈地呼吸著,“這也太真實了。”他一低頭,一個鐵皮罐子正好壓在他的胸膛上。罐子有些分量,但並不算重,喘不上氣隻是心理作用。
“孤獨久了看什麼都一驚一乍。”安德烈抱怨著,伸手推開罐子。
不合時宜地,罐子開了,零零散散幾件東西散落出來:幾張照片,一個掛件。他拾起一張照片,仔細端詳泛黃的相紙。一張自己和地球的合照,把相紙翻過來,背麵寫著一行字:
最後一張合照,謹此紀念我所愛的藍星,下次見(雖然我也我不知道要多久)。
啟航前一天,安德烈徹夜難眠,便隨手拍下了這張照片,以作念想。
餘光瞥見掛件,那是謝瓦連科送他的套娃掛件,“在冬宮買的,送給你做個紀念,保重。”星箭分離前一天,謝瓦連科鄭重地對他說。
“同誌,保重。”安德烈將掛件放在胸口,望著群星鄭重地說,“等我回去,我們再對吹伏特加。”
“謝瓦連科六個月前向您發送了一段視頻,是否現在查看?”雲用低沉的機械音說道。
“看。”幹淨利落,是星約飛行員的風格。
謝瓦連科的全息影像出現在安德烈眼前。
“嘿同誌,別來無恙!我們先遣隊的工作接近尾聲了,估計再過幾個月就能回飛船了——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到你,到時候我們再把酒言歡。對了,聽說阿爾喬姆他們和你在一起,見到他記得替我向他問好。總之,如果你有時間,記得回飛船看看,或是給我回個信息,ASAP。”
隨著視頻發送過來的還有一個藍星的全息模型,安德烈把它下載到了雲端,他現在沒空觀賞。
“雲,你怎麼不早說?”
“那你也沒問啊。”
盡管接收到這個消息比較晚,但安德烈仍像小孩子般手舞足蹈,“雲?伏特加在哪裏?我現在就要喝完它!”
“抱歉,星約的飛船正在路上,起飛準備階段禁止飲酒。”雲向安德烈潑了一盆冷水,“再說了,酗酒對身體不好,我可不希望我親愛的飛行員變成一個能坐斷駕駛艙座椅的胖子。”
“好吧,所以我們什麼時候起飛?”
“三天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