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賣水小販車上的喇叭有氣沒力地拖出“礦泉水,汽水,熱棒子”,擁擠的車流粘稠地像河。崔萬山站在兩種金風之中,沒有挪步買水,更沒有轉身上車。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一輪如火的夕陽懸在了他麵前,崔萬山仰頭,被撲了一臉熱意。
崔萬山的身影在高樓大廈的旁邊被拖的很長,三秋的風刮過,崔萬山仿佛沒有知覺,任著輕浮的手撥開半片衣領,凝視著前方。
“媳婦說,等到我看到火燒雲的那一天,她就回來了。”
崔萬山厚厚的嘴唇輕輕抿了抿,又張開,似語非語的樣子,最後又緩慢閉上。天邊的火燒雲始終昭憐著他的目光,崔萬山凝視著一大片一大片的雲朵,小販的喇叭和車流都消失了,一團秋風拂過他的臉,攜來了他愛人的話語:萬山,前麵還有萬重山。不要想我。
[萬山,重山迢迢彩雲開,闌幹人徘徊]
2.
李東東酒杯矮了領導半截,左手稍把對方手往上抬了抬。一彎又一彎的笑容在今晚的酒桌上顯得融洽又和諧。李東東舉杯的手始終沒有放下,嘴角挽笑友善地望著酒桌上依次發言的人物。觥籌交錯之中,右麵的王偉碰了碰李東東,不為人知地拿杯子撞了李東東一著。
“東東,當初孫總麵前說的那事兒他還記得。你放心,你七我三,孫總不知道。”
什麼你七我三?李東東扭頭向右,也許是喝多了的緣故,扭頭時酒桌仿佛成了流媒體,一瞬有些眩目。王偉的聲音來源,此刻正在座位上擺著一提箜篌。李東東背後發毛,蹙眉盯著那提莫名其妙的東西看了半天,半晌回過頭,隻見方才熱鬧的酒桌此刻空無一人,夾了半筷子的鯽魚騰著熱氣,眼前卻是黑暗。
李東東騰然而起,血流不經大腦,眩暈讓他重重坐下。右手依然捏著酒杯,暈暈乎乎中,李東東聽到耳畔吹過一股熱風:東東,今年西風不走東。
[東東,走南春風不走東。阿諛白發翁。]
3.
雲錦聚神前揮右臂,給了麵前飛速移動的小球一記漂亮的削球。對手扯過身體,還是沒能夠著。耳邊乍起如雷的歡呼,雲錦隻當是麵南的暖意為她開路,她吐納了幾次呼吸,輕捋額前的短發,越過中網,放下球拍。乒乓球膠麵緊貼球桌桌麵,雲錦深深抱住了麵前梨花帶雨的女孩兒。“沒關係了,都過去了。我們回家。”
感受著懷裏人的起伏,雲錦從她腦後看到了一幅異樣的光景,一片蕭索的老屋下坐著一個老人,臉上皺紋如溝壑,向山的後邊眺望,拐杖在晚陽的沐浴下蒙上一層暖陽,老人拄著矮矮的杖,輕喃雲錦對手的名字,嘴裏念著,莉妮子,孩兒,贏了回來吧。
雲錦感到鼻頭一酸,低頭附在王莉的碎發上,懷裏抱的更緊了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直到溫度越來越低,麵前本該如雷的歡呼不知何時淡出了視界。氤氳的熱氣讓雲錦有些缺氧。在球拍上,隱出兩行小字:雲錦,江月透雲照萬裏,萬裏異鄉不異心。
雲錦推開王莉,輕飄飄的藍色比賽服很柔和地撞在了地上。
[雲錦,兩鄉亦是明月,月明不照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