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來是個對未來充滿信心,對生活滿懷希望的社會主義接班人,可麵對氣勢洶洶的擇業大軍,我瞬間就淪為人海中的浮塵,還沒浮就沉了。
手裏拿的是南方師範大學的畢業證,嘴裏嚼的是路邊買的煎餅,包裏還剩下幾份一塊錢一份的簡曆,我蹲在招聘會的角落裏,我他媽多久沒這麼落魄了。
其實我的學曆還是不錯的,南師大中文也是響當當的重點學科,隻是我高估了自己的實力,這年頭除非出人頭地,或者有些內部關係,否則招進去的怎麼可能是你?
我恰恰是那種考試低空劃過,評優評獎毫無關係的中規中矩的普通人。
後來,也實在是沒了辦法,隻能滿不願意去鄃縣當老師養活自己。
鄃縣也是個響當當的名縣,全國貧困“十強縣”,這裏的人往外跑還來不及,估計像我這樣跳進來的在當地看就是腦袋被驢踢了吧。
我一臉嚴肅的走進校門,泛黃的四層教學樓,塵土飛揚的足球場,生滿鏽的燈杆,我突然有些恍惚,這不正是自己高中時候的樣子嗎?
沒有人迎接我,不出所料,來這裏入職手續很簡單,報個到登記就被分了個班級。
我是從沒想過自己會有一天為人師表的,看到這裏的環境,更擔心會誤人子弟。
沒有培訓,也沒有人教我,甚至好像我被分了班其他人就全不見了。
我教的是語文,分了辦公室和宿舍,我並沒有急著把行李丟回去,提著箱子隨意走在樓道裏。
曾聽吐的牛頓定理又飄進耳朵裏,還是實在讓人無奈的數學題,我輕笑著搖了搖頭,這些老先生還是那不變的一套,三年三年的輪回著,麻木到不知煩躁。
我正恐懼語文組也可能是一群這樣的“古漢語”,一個沉穩有力的聲音激蕩在樓道裏。
我小跑著向前了幾步,初三1班,是在上語文課。老師很年輕,正講著作文題,我輕輕放下行李,站在門口聽他講下去。
“什麼是愛?知道嗎?”
“像你們寫的愛是照顧,關注都是對的,可是太人雲亦雲了,大家都這麼寫愛就泛濫成災了。”
“我們可以換個角度,愛為什麼不能是放棄,為什麼不能是不聯係?”
他停了一下,似是知道學生會有問題。
“老師,放棄了還怎麼愛呢?”果然有學生問道。
他輕輕一笑,絲毫不亂,“為什麼不可以呢?舉個例子,聽好了,有兩個人,一個是一個比你優秀的人,另一個是你,你們兩個啊都想給老師一個蘋果,老師也隻能要一個,可是他的比你的要好。你是非爭著把你的蘋果給老師呢還是放棄自己的,讓他把蘋果給老師呢?”
“當然是好的了。”
“那不就對啦,看來你是很愛老師的。”他自始至終都掛著淡淡的微笑,而我卻不懂他為什麼要跟孩子們講這些。
“那老師,為什麼不可以都給你?”
“因為同時吃兩個蘋果,老師會吃壞肚子啊。”他哈哈一笑,合上書。
學生們也都是開心的笑著,我隱隱地感覺到,這個老師很與眾不同。
“鈴鈴鈴~”上午最後一節的下課鈴總是被歡呼聲淹沒的,他的課也不例外,沸騰的教室裏孩子們打鬧著準備離去。
我也沒急著離開,看著樓道裏瘋跑的孩子,心情好了很多,“年輕就是有活力啊。”
“你不是也還沒老?”身邊飄過熟悉的陌生人聲音。
我回頭尷尬的一笑,“也不小了啊。”
“恩,你好,我是穀羽,初三1班班主任。”他伸出左手,右手上還沾滿了粉筆塵。
“你好,我是張澤,剛來的語文老師,是分的教2班,以後是同事了吧?”我伸手認識這個讓我感興趣的大男孩,“終於看到個小的了,那些老先生們都快嚇死我了。”
他也是被我惹得哈哈一笑,側頭看了看我的行李箱,“張老師也真是敬業啊,打算直接睡教室啊。”
“額,還沒來得及去宿舍。”我拉了拉箱子,聳聳肩,“誰讓穀老師的課這麼迷人。”
“別損我了你。”他幫我拉起箱子,“走吧,不出意外的話你和我一間房子。”
“啊啊!”
“怎麼?還不願意啊?”他故意的皺皺眉,“我還擔心你性取向不正常呢?”
“滾。”我一瞬間又沒法將麵前這個腹黑和剛才那個風度翩翩的老師聯係到一起,偽裝的夠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