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栓子恰好就是有天分又肯努力的,別看他年紀小,但他少時顛沛流離,為了改名換姓很是努力,手藝雖不說堪比大家,卻也比尋常匠人都要好。”
陳雙喜道:“依我之見,他同我依稀相仿佛。”
薑令窈倒是當真驚訝了,那馮栓子看起來小小年紀,竟還有此等手藝,但即便如此,也不至於殺師吧?
經過幾番問話,薑令窈已不再拘謹。
她且不提馮栓子有人證,並無辦案時間,她隻很自然繼續問下去:“可讓人替工,必有風險,尤其榮金貴做的都是禦用之物,樣樣都要呈到禦前,此番陽奉陰違,不很穩妥吧。”
薑令窈話鋒一轉:“難道榮金貴有什麽難言之隱,他自己已無法當差?”
陳雙喜下意識回答:“可不是,誰叫他的手……”
話說到這裏,他就如同被人掐住脖頸的雞,一聲都發不出來了。
這一次,換成鎮撫使慢條斯理開口。
他的聲音比剛才還要低沉,如同在深海中傳音,幽幽蕩蕩,森冷冰寒。
“哦?如此說來,那這個陛下特地下旨禦用監督辦,為太後娘娘賀壽的佛塔,也是馮栓子替工而做?也並無旁的原因,隻因……”
他根據陳雙喜的話,一字一頓道:“隻因榮金貴常年飲酒,雙手早就無法穩定上工,他急需一個替代品,替他完成每一件禦供之物,而你,或者說禦用監的許多人,都知道此事。”
鎮撫使的嗓音似淬著毒染著冰,令人打心底裏發寒。
此刻,陳雙喜才是麵容灰敗,心如死灰。
欺上瞞下,誆騙皇帝,往天裏說,都可用大不敬之罪,天子一怒,必無法善了。
馮栓子的身份有異,他定是榮金貴從外領回,因著戶籍把柄,所以他隻能心甘情願給榮金貴當“徒弟”。
而禦用監上上下下,即便心裏厭惡榮金貴,憎惡他,卻也盼著他在皇帝麵前巧言令色,多為禦用監博得賞賜。
於是,所有人都心懷鬼胎,所有人都隻盼著佛塔大成,然後便是數不清的金銀財寶,榮華富貴。
可在這些人中,卻有人終於忍不下去,出手殺了榮金貴。
那麽這個人便是對榮華富貴當真不關心?還是富貴險中求,想要另行險路,即便危機重重,也要排除異己,最終成為禦用監的大家。
一時間,眾人心中皆是百轉千回,而陳雙喜也已徹底呆傻,一句都不敢再多說。
眼看他審問不出什麽,鎮撫使道:“把他拖下去畫押,暫行關在禦用監,先告知魏掌印,其餘之事待此案終結另行審理。裴遇,換徐寶財來。”
待得陳雙喜被拖出審訊室,鎮撫使的目光便又重新落到薑令窈身上:“小喬……大人,方才審訊不錯,字字皆中要害。”
薑令窈倒沒有受寵若驚,她隻起身行禮:“謝大人指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