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很安靜,第二天子時剛到,葉家軍的營地裏開始升起了嫋嫋炊煙。
生火造飯,準備出發。
玉琰進來的時候,鳳玉影剛剛起床,睡眼惺忪的任由她為她套上黑衣,馬上就要進入風域地界了,還是低調點好。
“一切都準備好了嗎?”鳳玉影一邊套著衣服,一邊問道。
玉琰為她套上外袍,整理好袖子後,轉身端過來水,鳳玉影一口含在嘴裏,漱了漱口,四處找著口盂,轉了半天也沒找到。
玉琰眼皮子掀了一下,淡淡開口:“別找了,那是藥,不是你的漱口水!”
鳳玉影睜大眼睛,艱難的咽了下去,然後說:“怪不得,我說怎麼味道那麼怪呢?不過——”鳳玉影還是四處找了找,皺著眉說,“我還沒漱口呢?”
玉琰遞過來一個藥丸,說:“您還是先吃了藥再說吧!”
鳳玉影默然,默默地低頭接過雪白的藥丸,那抹純白仿佛是在嘲諷著她不自量力——極樂丹!
她討厭這個丹藥,但她又不得不依靠它,依靠極樂丹的藥性壓製住身體內部的疼痛,前世的時候毒品離她既近又遠,她身處的社會圈子,可以輕易地見到毒品的銷售暴利,但謝氏根基之深難以想象,也不是沒有人動過這樣的心思,都被她一一否決了。
罌粟之名如雷貫耳,誰有沒聽過,但到了這個時空,這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大陸,罌粟改頭換麵,成了他們風域的鎮族之寶,它的麻醉功效已經發掘出來,最出名的反倒是刑訊時的輔助功效。
不知道是哪一代域主想出來的法子,把它用於審訊,一時間,沒有人控製,此藥差點毀了風域,全國無可用之兵,四處可見為了一點極樂丹傾家蕩產之人,也就是那一次,風域眼睛可見的衰敗了下來。
後來,極樂丹被列為禁藥,就此銷聲匿跡。
可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貪婪是世間的原罪。
極樂丹沒有消失,它隻是隱藏得更深罷了,隱藏在皇宮大內,深埋在世家大族的密室。
現如今,她鳳玉影不也是依靠它來治病嗎?
極樂丹本身並沒有錯,錯的隻是使用它的人,使用它的人的不同讓它變得意義也不同,被列為禁藥,也是因為它本身力量太過強大,可正可邪。
仰頭咽下丹藥,一股飄逸之感蔓延四肢百骸,飄飄欲仙,醉生夢死。
玉琰眼疾手快的遞過來一杯涼白開水,鳳玉影沒接,她直接上手潑在了她臉上。
鳳玉影被冷水一激,立馬清醒過來,她睜著半眯著的雙眼,迷蒙的看著玉琰,濕漉漉的眼睛褪去了平時的深沉幽深,剩下的隻有一眼望到底的清澈。
鳳玉影的瞳孔比常人大一圈,所以當她的眼珠子變成藍色的時候,會顯得特別的迷人,深藍色的波紋蕩漾,仿佛在心底流淌而過的清泉,洗滌人心,擁有著蕩滌汙垢的神明的力量。
過了一會兒,帳簾外傳來了一個男聲,是葉君霆,“少主,可以啟程了。”
鳳玉影搖搖混沌的頭,片刻的迷夢後立馬清醒,她刻意的控製自己的用藥量,雖然沒有多大的用處,但也比不控製好,如今雖然身子一天一天的瘦了下來,但她成癮的時間段在拉長。
再說了,要不了多久,等到她般若經大成,她就再也不需要極樂丹了。
“走吧!”
鳳玉影深色的裙擺拖曳在地,緩緩滑過帳內眾人的心田,然後一步一步的走出大帳,迎向風域——她此生宿命的終點。
在一代聖主風為語的時代,現如今風域的地盤才是真正的風域王域,然而隨著時代的變遷,風域的地盤逐漸縮小,已經縮到蝸居大陸南方偏安一隅。
鳳玉影要進的第一個城池,是岐城。
今天是七月初一,還有整整半個月就是七月半了,玉凝瑛的棺槨必須在中元節前送進王陵,否則,怕是會拖上一年時間都沒有辦法結束。
鳳玉影一甩馬鞭,目視前方,揚聲說道:“走吧!”
葉君霆率領葉家軍走在最前麵,鳳玉影緊跟其後,送靈人放聲大喊:“起——靈——”
一時間,吹拉彈唱響起,漫長的官道上,隻聞兵馬行軍而過的聲響,安靜的全軍都能聽清楚,那哀哀戚戚的蒼涼悲切的嗩呐鼓聲,一路傳遍了空曠的原野,一直傳到了王域玉家王陵。
風域最不缺的就是深山老林,滿山的樹,滿山的墳塚。
守陵人的屋子燈光亮起,一個蒼老的人影出現,這是一個很蒼老的男人,老到佝僂著腰,花白了頭發,一身灰色的布衣,長袍拖在地上,他一步一步蹣跚的往山上走。
風域人不注重陪葬品,不管身前是多大的官,多麼高貴的身份,死後不過還是一一抷黃土。